帝国历112年九月一日,军校第56届文武大比在圣兽山脚下五帐原如期举行。
这个小地方原本没什么名气,可是因为历年九月每每牵动举国视线,慢慢变得家喻户晓。又因为每次大比学子都会分五座营帐,故而慢慢被称为“五帐原”。
自战神殿下于光明元年建校以来,唯有光明13年因兽潮而延后,其他年份就算接连爆发三次光明战争都没能影响军校大比,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军校在帝国军事体系以及各阶层心中的重要性。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在中心区域,各地学子按照不同分组不同序号排成队伍。
昨夜还零星散布几座竞技场和演武堂的中心区域此时被划分为四块区域,从左到右分别写有“文史”“军略”“数理”“武试”。
文试区域散步着大大小小的营帐,武试区域则要大的多,远远能看到排成一排的箭靶红心。
平日人声鼎沸甚至有些熙攘喧嚣的中心区域,此刻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又紧张压抑的气息,惯于高谈阔论颐指气使的学子此刻都低眉颔首不再轻狂,更不用说那些本就惴惴不安信心全无的学子了。
就连一直吊儿郎当极度不靠谱的沈焯都似乎被这氛围感染,平心静气准备参加大比,不再言语。
“逸哥儿,为啥文试有仨地方,武试才一个?难不成军校里头写字画画更为吃香,导致没几个有本事的先生?”好吧确实是沈焯,看来就算是再沉重再压抑的环境,沈焯总有本事闹腾起来,不过相比之下现在的沈焯要收敛得多,嘴唇不见翕动,声音如一条线一般传入李逸耳中。
李逸忍不住叹口气,正要低头回答,隐隐另一条线传了过来。“你给我闭嘴,文试评比要比武试评比难得多,就算三门这样分开,还是要比武试进程慢上不少,我帝国以武立国,怎么可能光学些写写画画!”原来是沈玉卿听到沈焯的天真言论,忍不住出言斥责。
沈焯正待还击,一群身着教习长衫的军校教习已经从侧面走到队列前,多数教习都没打个招呼,直接掀帘进入五座考帐,只有三个教习在学子阵列前站定。
左边的是身着浅绿色长袍的长发女子,眉眼温柔唇角带笑,布衣素颜往那一站竟也有万种风情。容颜岁月并没有给这位女教习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但是绿色长袍上却印染着斑斑点点,应该是药学院的一名教习了。
中间的教习身着黑色长袍,整个人往那一站仿佛一杆标枪一般头角峥嵘,锐气逼人,尤其利落的板寸没能遮住左鬓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沿着眉毛方向直插发梢,不增狰狞反倒更显英气勃勃。
右侧的教习白发苍苍,身上的长袍浆洗过很多次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前襟上染着花花绿绿各种颜色,头发也是草草往脑后一束,仿佛被捆起的杂草,一双小眼睁不开一般,眼皮耷拉眼角低垂,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此刻至少六成学子的视线都被左侧绿衣教习吸引,然后又跟被针扎到一般赶紧移到右边,感觉十分失望只好移到中间,然后因为压迫性太强只好低头看脚。
而其他四成的表现则大致是直勾勾盯住中间,然后不好意思地转向右侧,吃了苍蝇一般转到左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正在考虑自杀。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区别呢,因为今年参加大比的学子,有六成是少年,四成是女子。
当然也有特例,比如李逸,肆无忌惮盯着左侧女教习;比如沈焯,看偶像一般目不转睛,口中喃喃“板寸哥,太酷了。”
“文武大比马上开始,”中间的“板寸哥”硬梆梆地开口,即使是面对一群少年,有些可能还会是他的学生,他仍然面无表情,“你们可以自由选择考试顺序,也可以自由选择考试时间,更可以自由选择考试地点。”
一直面无表情的板寸哥视线左右扫了一圈,“但是,所有考试,今天下午六点之前必须结束。”
“听明白了吗?”倒是原本昏昏欲睡的老教习忍不住问了一句。
众人愣了两秒,才次第回答“听明白了”“有啥不明白的,戏里都演过很多回了”“俺妈都知道,提前叮嘱我很多次了”。
老教习眯眼瞅瞅这群孩子,干瘪的老脸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冲众人挥挥手,“听懂了还不快去考试,一会太阳落山可等不了你们啊。”
“这,这就开始了?”“似乎少了点什么啊?”“我一定要考进去啊,不然这会是我终身的遗憾啊。”
板寸哥和老教习转身分别往武试区域和文试区域走去,直到绿衣女教习也转身往文试教习走去的时候很多考生才如梦初醒,更有甚者哀嚎出声。
老教习听着身后那压抑不住的哀嚎和叫声,忍不住咧开了嘴,露出残存不多的几颗糟牙,含混不清的笑骂。“这群兔崽子,年年都得镜如出来站一圈他们才肯往文试院跑,不然宁可抱着破书站一天挨到日落。哎,年轻真好啊,真好啊。”这白发苍苍的老教习边念叨着自己也忍不住偷偷歪歪脑袋瞅瞅曲镜如温婉俏丽的侧脸,心里却是忍不住微微一叹。
“快快快,别挡路。”“狗蛋,愣着干啥啊,还不快跟上。”“老梁,你还端着书本瞅啥呢,没见女神,哦不先生都走了啊。”
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原本有些畏首畏尾想着临阵磨枪的少年顿时风风火火杀向文试院去了,也不知道是果真醍醐灌顶开了窍还是热血上头失心疯。
“走走走,逸哥儿,快走快走,跟上偶像的步伐。”沈焯扯着李逸的袖子,眼神直勾勾都不拐弯。
沈玉卿皱了皱眉,下意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看到李逸一脸的云淡风轻,再看看白痴一样的沈焯,咬着牙再度伸手扯住沈焯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看什么呢,那可是你以后的先生,什么偶像不偶像的,还不清醒清醒。”
“哎哟!”沈焯痛呼一声,伸手捂住耳朵回头不解地看了姐姐一眼,“我觉得板寸头很帅,想问问他那一刀怎么挨的,我也去做一个,怎么就不清醒了?”
这下不禁沈玉卿傻眼了,就连李逸也忍不住转头多看了沈焯一眼,那被沈玉卿间歇性拉扯的耳朵确实挺像猪耳朵的嘛。
远远的林正哲被几个同学扯着袖子跟押送犯人一样拖去了文试院,经过李逸身边时候林正哲歉然一笑,他的同学则是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然后脚不点地往文试院去了。
沈焯却十分奇怪,“林哥儿大好男儿,铁牛狗蛋也是我北茫好汉,应该和我是一个系列的啊,他们咋没去追随偶像的步伐呢?”
这下就连一直猫在李逸怀里的祥云都忍不住趴到李逸肩头,冲沈焯做出一个囧囧的模样,小爪了朝下比了比,一脸“你真白痴我受不了了”的表情。
李逸一把按住出来作怪的胖狗,取出自己的铜牌别在胸口进入武试院,后面沈家姐弟一个一脸茫然一个拳头高举,也跟着进入武试区域。
武试区域大致分为两部分,前面是一座一座的竞技场,考校的是元力修行以及近身格斗,后面大片区域则被分割成几个训练场,考校的是骑术、射术之类行军技能。
军校大比毕竟面向帝国各个层面的人群,七道府学注重元力修行,市井之间胜在很辣实用,军旅出身则要长于阵列骑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考生仅限于此,只是由于成长环境造成,所以建校以来武试要比文试灵活得多,只要教习认为你的骑术当得甲等,那么就算你连元力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一样是甲等武试。
“逸哥儿,你这么猛直接去竞技场就好了吧。”沈焯对于李逸是否深藏不露一直不敢确定,这时候又开始撺掇李逸下竞技场,只要李逸下场,那么面对军校教习他肯定不能再蒙混过关了吧?
“嗯,也好。”李逸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沈焯贼兮兮的笑和阴谋得逞的轻佻目光,“不如我们两人下同一个竞技场?”
“这个,不太好吧?”沈焯有些迟疑,猜不透李逸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是逸哥儿自己太水了希望我放水?还是他太猛了被我一再挑衅想要公然报复?或者说逸哥儿觉得瞒我太久了想要让我打一顿向我赔礼?“其实我是知道自己实力强大又有俊朗的外表,你要是想要和我增进感情只要把祥云送我就好了嘛,打打杀杀的太伤感情了不是?呃,哈哈,哈哈哈你说对不逸哥儿?”
李逸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径自往右手边最近的一台竞技场走去,小爪子从李逸肩头伸出,萌萌的一根胖嘟嘟的中指。
愿意下竞技场的考生可以选择考生之间对战,也可以选择教习测试。但是多数时候都是教习测试的,因为下竞技场意味着元力、兵器以及格斗技巧的多元综合使用,同辈之间的较量如果不能点到为止,是有可能造成意外的,而且如果和陌生考生对战,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畏首畏尾难以发挥。选择教习测试则要好得多,竞技场教习个个元力深厚,武艺娴熟,测试的时候多数会让考生尽情施展,然后进行考核评测。
沈焯虽然信心满满也幻想拥有板寸哥那种气势,可是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毕竟还没被甩一刀也还没剃板寸不是,万一马失前蹄被按着一顿殴打,武试拿不到甲等,那以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文试水平,恐怕要进军校还有点悬啊。
沈焯正自纠结踟躇的时候,李逸肩头上“噌”冒出一只小爪子,示威似的伸出小趾冲沈焯勾了勾。
“哼,不就是下一次竞技场吗。”沈焯扯扯下摆往后一甩,颇为豪迈地大步跟进,“比就比!”
“这个,反正又不是没被我姐打过,就当你是我姐夫好了,打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