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贝特的带领下,四人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安检口,不过就算没有他,估计也没人再敢阻拦艾伦等人。刚才那场面,如果不是二皇子及时赶到,真不知会如何收场。敢公开挑衅法兰克军方的人不是没有,可是不仅能全身而退,还略微占了上风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刚才那位将军看见他们,闷哼了一声,又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按照艾伦与二皇子的约定,嘉宾依然由原来的安检通道进入,愿意为南方灾民捐款的,安检处的卫兵就把他们的邀请函收起来,统一交给玛格丽特。不过玛格丽特在邀请函上写好祝福后,则交给艾伦带来的守护骑士,由他们按照名单交还给嘉宾,这样法兰克帝国和光明教会的面子就都顾到了。
通过安检口,艾伦一行进入了一片小树林,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伸向前方。四人在幽静的小树林中行进了一段路程,前面突然传来刺眼的亮光。艾伦连忙用手挡住眼睛,等他慢慢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发现已经走出了小树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广袤无垠的草地上矗立着一座雄伟恢弘的建筑,主体成白色,在蓝天与绿地的衬托下,庄严而圣洁,仿佛一座一尘不染的世外之城。蓝色的湖子和清澈的河流散布环绕在它的周围,为这幅美丽绝伦的画卷平添了几分灵动和生气。
“这应该就是凡尔赛宫,大陆上最宏伟、最壮观、同时也是最美丽的宫殿建筑。它整体构思巧妙,细节令人称道,既是皇家园林的典范,也是建筑与雕刻巅峰艺术的宝库。”梅林忍不住赞叹道。
“嗯,”盘牙也说,“它的外部建筑结构是古典主义风格,雄伟端庄,典雅静穆,内部装饰是巴洛克主义风格,奢华奔放,富丽堂皇,内部园林绿地和外部自然景观,则采用了自然主义的风格,悠然自得,生机盎然。总之无论什么样的艺术流派,都能在这里找到灵感。”
卢贝特摸着鼻子说道:“没想到你们作为异邦人,竟然对我们法兰克帝国的凡尔赛宫如此了解。”
盘牙纠正道:“从严格意义上讲,凡尔赛宫不仅属于你们法兰克帝国,更属于全人类。当初参与建造的艺术家、建筑师和工匠,可是来自大陆各个地方,它是全人类文明的结晶。”
“是啊!”卢贝特也禁不住心驰神往,“那可是法兰克帝国最辉煌、最强盛的时期,今天的法兰克帝国虽然也不错,但还是无法与那个时候相媲美。”
艾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法兰克皇帝真他娘的会享福”,被其他三人一通臭骂,说他大煞风景,破坏兴致。
悻悻之下,艾伦突然问道:“在我们之前和之后通过安检的人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卢贝特解释道:“树林中有好几条道路,我的身份不适合和嘉宾们混在一起,于是就带你们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僻静的道路,就是绕远路的意思吧?”艾伦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卢贝特笑着说道。“他们是从凡尔赛宫的正面进入,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凡尔赛宫的侧面,等下从偏门进入。”
“从偏门进入的,是不是都算是自己人?”艾伦又问。
“是的,一般人是没有这个礼遇的。”卢贝特说道。
“你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盘牙挖苦道,“从偏门进入,就是偷偷摸摸的意思。你家盖的房子,客人从正门进,你和你老婆孩子从偏门进?”
“你这就是以偏概全了,”艾伦反驳道,“自己人不一定从偏门进,但从偏门进的一定是自己人。哪怕偷偷摸摸,也是隐秘的意思,不是自己人,有资格参与主人的隐秘么?”
“小偷还翻墙进呢,更偷偷摸摸,难道他们也是自己人?”盘牙反诘道。
“对啊,小偷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否则怎么会拿走里面最值钱的东西。在他们看来,他们比主人还要主人。”艾伦急中生智道。
梅林和卢贝特当即就笑喷了,盘牙则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确实没把自己当外人啊。”梅林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情,意有所指地说。
“我之所以选择从偏门进,是为了方便给你们安排休息室。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正门进去,等会儿你们不见了,其他嘉宾肯定能猜到是安排了休息室,那样他们会有意见的。所以在巴黎的不成文规矩是,凡是时间较长的聚会,无论嘉宾身份多么尊贵,只要安排了休息室,都不能从正门进入,这样做是为了照顾其他嘉宾的情绪。”卢贝特进一步解释道。
“今天的庆典会持续很长时间么?”艾伦问道。
“光是成年礼的话,有固定的程序,不会用很长的时间。不过这种盛大的活动,最后都会变成一场狂欢,持续个三天三夜都是小意思。我们现在的安排是,到了晚上,在凡尔赛宫内腾出一部分房间供极少数贵宾使用,其他嘉宾则安排到外面草地的豪华帐篷中。累了就去休息,睡好了就爬起来,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谈事的谈事。凡尔赛宫的最长记录,可是举办过连续半个月的狂欢。如果换作是你,千里迢迢来参加这样十年难得一遇的活动,又可以见到来自大陆各地的贵族名流,愿意只待一个晚上就打道回程么?”卢贝特说道。
“我肯定不愿意,我巴不得住上个一年半载,这里好吃好喝好风景,分明就是天堂啊。”艾伦两眼直冒光。
“法兰克帝国国力最强盛的时候,凡尔赛宫可谓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在秋冬季这样气候宜人的时节,更是日日欢宴,夜夜笙歌,灯火辉煌,人流不绝。不过自七百年前与炽焰帝国的宗教战争,以及六百年前的海人战争之后,我们伤了元气,这种耗费巨大的宫廷宴会就办得少了,不过近些年又有逐渐恢复的迹象。小妹的成年礼之所以办得如此隆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父皇希望借助这个机会,把巴黎重新打造成全大陆贵族的享乐之都,凡尔赛宫则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欢乐之城。我们固然可以在死后升入天堂,享受无边的极乐,但在此之前,为何不先在尘世中部分体验下天堂的那种感觉呢。”卢贝特接着说道。
艾伦沉思不语。把巴黎打造成享乐之都,意义极为深远。把全大陆的贵族都聚集在一起,让他们耽于享乐,在削弱其他国家和法兰克地方势力的同时,会极大地增强法兰克皇室的话语权与影响力。如果仅是这样,倒也不算什么,可是尘世享乐与光明神教一向提倡的禁欲节俭是相冲突的。当世俗主义大行其道,宗教的权威就会受到严重的冲击,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法兰克帝国都将从教会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赢得更大的自由与独立。
一方面,法兰克帝国的离心倾向在不动声色地酝酿中,另一方面,教会总部则加强了对法兰克帝国的渗透,玛格丽特以公主之尊,一生下来就成为圣女,就是最明显的体现,无论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而自己替奥古斯丁收玛格丽特为学生,以及今天率领守护骑士与法兰克军方发生冲突,都可以看做是教会总部布下的棋子,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也会派出其他的棋子。
艾伦进一步想到,两年前奥古斯丁来巴黎讲学,最主要的目的,恐怕还是要引诱(艾伦觉得这个词太贴切了)玛格丽特向他拜师。他当时没有答应玛格丽特,不是觉得她不合适,而是觉得时机不到,不想提前刺激法兰克皇室。至于他当时是否算到,两年后他会收自己为徒,并派自己来巴黎,而自己又会自作主张,替他收玛格丽特为徒,那就不得而知了。据说老师精通预言,大预言术强悍无比,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嗯,这个问题一定要找机会问问他。当老师的太神秘了,做学生的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总觉得他在天空中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见艾伦有些走神,对卢贝特之后说的话置若罔闻,梅林觉得很不礼貌,便用力摇了他几下。
“啊?你们说什么?”如梦初醒的艾伦,刚才确实听见有人对他说话,但却没留意到说的是什么。
“别告诉我你刚才幻想自己过着那种你口口声声称之为荒淫奢侈的生活。”盘牙揶揄道。
“如果那就是天堂中的生活,哪怕只是天堂中的部分生活,作为一个虔诚教徒的我,张开双臂拥抱都嫌不够,为什么要拒绝呢。”艾伦摇头晃脑,一副陶醉的表情。
“荒淫无耻!”梅林抨击道。
“穷奢极欲!”盘牙批评道。
“我辈中人!”卢贝特如逢知己。喜欢享乐的人很多,但人们内心深处往往视之为一种罪恶,享乐过多会有隐隐的不安与负罪感。把享乐描绘得如此肆无忌惮,如此冠名堂皇,如此崇高伟大,如此心安理得,至少在他看来,艾伦还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