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召开了各市公安局长会议。会议是秘密召开的,河清市公安局长被通知:到省里组织一次学习活动。
所谓的“学习活动”实质上只开一个小时的会,除省委主管政法的副书记,省公安厅厅长外没有其他领导参加。
会议开始,厅长介绍:下面请特案调查组的孙同志讲话。这种介绍也破了惯例,一没讲哪一级的调查组,是中央的还是省里的?二没介绍孙同志的身份和名字。
孙同志讲话很简单:特案调查组有特殊任务,请大家配合。申明几条:
一、不该问的不要问,特案调查组持橙色调查证,有中央和省里里两个公章,认证不认人。持证人提出的问题,请各位帮忙,可以调警力,可以动用设备等。
二、地方发生什么特案大案,要第一时间向特案调查组报告。
三、加强保密。各局长与调查组直线联系,调查组的事,不向地方领导汇报。也没有向地方领导汇报的义务。
四、联系办法,主要是通过电话,然后大家记下了调查组的电话号码。
会上,省委副书记只讲了几句,提醒大家照办,不得走样。
冯明宇还专门被调查组的孙同志找了过去,了解了一些情况。不外乎是治安情况,大案情况和警力情况。
回来的路上,冯明宇预感到,一场风暴将要袭来。
刚进冬季,先下的小雨,又下了雪,地上结了一层冰。果然,出事了。
这天傍晚刚下班,冯明宇坐车往家走,手机响了。是交通队副队长姚前:“局长,河山客运公司一辆小客在刚上大岭时滑下了山里,情况不详。”
“好,你去,我马上也去,注意保护现场,外人别乱进入。”作为一名公安局长对交通大队队长讲这话确实有点多余。但是,前天省里的会,一直让他脑中的弦蹦得紧紧的。
他急忙调头开车直奔大岭。在大岭山上,围了不少人,往沟下看,小客摔在沟底。这沟足有三十米深。交警大队的副队长姚前,也是自己开车刚到。冯明宇便与姚前顺山坡小道下了山,边走边通知交警大队事故科来人,并通知120急救中心。
他俩到了沟底,惨状不忍看。小客车底朝天,有十几个受伤的乘客正在毁窗挣扎往外爬。冯明宇让姚前把受伤人员安顿一下,等120车来。他便靠近查看情况。司机,靠在方向盘上,死了。车内还有一男子,被车座压扁了,也死了。后座有一人试图跳车。但被车翻时压死了。他突然看到,车后边有两个黑塑料桶,应该是常用装海蜇的,但桶里却散出一批白色塑料包,他感到很奇怪,马上把两个桶搬了出来。把那一批小白包往桶里装。
“局长,怎样?”姚前安顿了伤残人员走过来,“局长,这是什么?”他看见了白包,并看局长往桶里装。
“别管它。120来了,快装伤员。”冯明宇有意支走了姚前。
120来了,姚前组织伤员上了车。交警大队的事故科的人来了,冯局长让他们勘察现场。然后,他开车下了沟,把两只黑塑料桶装进了自己的车内。
这次事故,是因为天气骤变,道路结冰,车滑山下而造成的。死了三人,一人是小徐,由娟的爱人,一人是岭上村居民,另一个人是送海蜇的。送海蜇的是两个人,一个坐在后面看桶,一个却非要开车,司机只好让他开,结果出了事,丧了命,受伤十二人,其中重伤八人。后座看海蜇的受重伤,一直不清醒。
现场清理完后,冯明宇觉得应在第一时间向调查组汇报,特别是两桶奇怪的“海蜇”。
摁了号,很快就通了话,是姓孙的同志接的,他听完后马上指示:“冯局长,你做得很好。现在我马上去河清,走国道,你也带着那两个桶,上国道。碰头后把桶交给我。”不出半个小时,两辆车在国道上相会了。孙同志下来上了冯明宇的车:“辛苦,老冯。桶里的东西,我拿去化验,不过,你心里也明白,这是毒品。从这你也了解了我们这次调查组的工作吧!”
冯明宇点了点头。
“回去后,可能有人追问你,你要准备应付。这事还有谁看到了?”
“交警大队姚副队长。”
“不要理他,有人问,你就说不知道什么,已送省里化验去了。另外,也别过份强调让他保密,这样会起反作用,你让他感到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有一事,那两个看海蜇桶的人,要查清身份。那个受伤的一定保护好,想尽一切办法救活。我看可能碰晕了,让他住单间,派专人保护,特别注意,不让任何人接触。明天,我派人去,你见到持橙色证件的就听他安排。”
第二天一早,冯明宇还没醒,市委宫书记把电话打到他家里。
“冯局长,出事了吗?怎没汇报?”
“宫书记。是昨晚出的事,我想一起交通事故,又是晚间,就没惊动您,准备今天上午我与姚队长去市里汇报。”冯明宇觉得宫书记消息灵通,但对一起交通事故如此关心,还是第一次。特别他是市委书记,就是他当市长时也没如此关心过。
“死了三个人,大事故。现场还有什么发现吗?”
显然,这是姚前已经向宫书记汇报了。“死了三个人,伤了十二个,已安置好了。今天上午研究处理意见。现场没发现什么?”冯明宇故意对两个桶的事轻描淡写。
“听说还有运海蜇的?”宫敬开门见山,看来姚前讨好有招。
“啊,两个桶,是海蜇桶,但里面没有海蜇,我也查不出什么。正好省厅来人,我让他们随车带回去化验了。”
“岂有此理!我们公安局上的设备干什么用的?送省里去干什么?好像我们不重视公安工作。”
冯明宇觉得这两个桶怎么会引起市委书记这么重视呢。“是的,我头脑简单,今后注意。”
宫敬啪的一声,放下了电话。
十点钟,一辆白色救护车从省城向河清奔驰而来,到了公安局,直找冯局长。冯明宇正在开会研究昨天事故的事。参加会议的有姚前,交警有关人士,宫敬还派了市委一副秘书长来参加。救护车下来的人姓齐,拿出了橙色证件,说马上接那个受伤看海蜇桶的人去省医院。冯明宇虽然心里有数,但吸取昨天的教训,进屋与宫敬派来的副秘书长耳语了一番,副秘书长点了点头。宫敬便与齐同志去了医院,让他接走了那个人。
下午,副秘书长给冯明宇来了电话,问人拉走了吗?冯明宇说是。当时就拉走了。副秘书长说:宫书记问了这事,不太满意,说我们河清能治,为啥上省里。我说冯局长与我研究既然省里来了车,让他们治,我们省了麻烦,所以我同意了,与冯局长没关系。
冯明宇听了,捏了一把汗。多亏当时聪明,要不又得挨魁。
可是,宫书记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件事呢?当向张立行市长汇报时。张市长只说知道了,好好处理后事,这是正常的。看来,这里……
在事故发生三天后,孙同志给冯明宇打了电话,让他以私人有事为名请假,马上来省里。
冯明宇请了假,坐了大客,直到省厅。
“老冯,这件事压力不小吧?”老孙开门见山地问。冯明宇也奇怪,这老孙神了,他怎知我有压力,难道他是孙猴子的后代。
“我告诉你,这两桶是毒品,而且高级毒品,这量也够大的。”冯明宇听了,虽早有预感,但没想到如此严重。
“有个姚杰你认识吗?”老孙问。
“不认识,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据那个没死的看桶人交待,他们是为姚杰服务的,已经有两年时间了。每周一次,有时两次。这客车本来是到岭上镇终点的。但每次运海蜇时要到河上市的双桥镇。说是已与客运公司说好了的,已交了钱。看桶运货的人不知道桶里装的是什么,只被告知是海蜇。每次运完了给每人一百元钱,不是次次都让他俩押运,经常换人,他俩在两年里共押运过七次,是河海村人。我们已去了河海村,但姚杰已不在了。我们搜查了存放海蜇桶的地方,只有一堆空桶,什么也没查到。据我们走访,当地群众说,这个姚杰自己开个白色跑车,三天两头来,好像接从海上坐小渡轮来的客人,有时神神秘秘的,从不在河海村吃、住,我们抓姚杰,但早已跑了。”
“没曾想,有这事。我有些失职了。”冯明宇作了自我检查。
“不,不能这样讲,这是一个贩毒大案,我们追查已经三年多了。这案涉及许多人,包括党政要员。你不觉得有些人特殊关心吗?但这事,别声张,大鱼还没出来,老窝还没查到,要耐心周旋。我们信任你,今后还要多帮忙。”
“不,这是我的责任。”
关于下一步,孙同志讲了意见。第一,继续追捕姚杰,我们要下通缉令,你可以大张旗鼓地组织警力追捕;第二,对海上来人,要留意。考虑目前还不会来,今后一定会来,因为我们得到消息,这老窝在半岛上。要不一次能运那么多货,而且周周运;第三,查一下河山客运公司,这仅仅是怀疑,不一定他们知内情,好像是为了赚钱;第四,对于有些领导关心,过问,心里有数,周旋应付。贩毒的事可以当他们讲。但具体情况,推到省里。
冯明宇从省里回来,就被宫书记找了去。他先说,最近可能公安局长要兼副市长,组织部门已接到考核现任公安局长的通知。希望你好好干,当副市长是没问题的。了解一下交通事故的事,冯明宇作了汇报,从死人到伤人,到善后处理。只是没谈两桶海蜇的事。宫敬忍不住了,问那两桶海蜇有结果了吗?冯明宇说:具体情况不详,只听说运的是毒品,问题很严重,是从海上运过来的,落脚点不在我市,只是我们给运货。
“这由广林,这事是他女儿的,怎么这么糊涂,挣钱不要命了。有时间我找他谈谈。
今后有些案件,有些情况,尽量在本市解决,不然,我们自己给自己抹黑。对你对市里都不好。
关于这件事,处理好就算了。毒品只在我们这过路,与我们关系不大,别作什么声张了。”
冯明宇回来后,已把方才与宫书记的谈话,告知了孙同志。
由广林被宫敬找到了305房间,马霞也在,乐美玉也在。
“广林,怎回事,你女儿的车运毒品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宫敬问。
“这事最早是姚杰找我,说运海蜇。每周一次,送到双桥镇,多给钱。我想别说给钱,不给钱也应帮忙。谁知运的是毒品呢?可惜了,我女婿丧了命。”
“吸取教训算了。也不怨广林,谁能去查看人家东西呢?”马霞出来打圆场。
“姚杰不知哪去了。公安局还找我,让我帮找姚杰。”由广林说。
“这事,能帮就帮。但你上哪知道姚杰去处呢?”宫敬说。
宫敬又问乐美玉:“美玉,文化中心的事怎么样了?工程不要太急,我提醒你,注意质量,如果出现质量问题,第一个抓的就是你,再就是尚文。人家张市长新来,根本没介入,广林现在离开了,主要责任落在你身上。你别以为你不当局长就没事了,是你主持工作。”
“质量您放心,绝没问题。现在工程是肥水,可是不少人肥了自己,出了质量问题。我保证,绝不在质量上动手脚。”乐美玉很有把握。
“广林也可从人大角度和老局长角度过问过问,我告诉你,你也有份。不仅是责任份,还要有实惠。”马霞深了一步,挂上了由广林。
“那就别说了,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什么你的我的。现在,千万别出事。这个姚杰可闹得我头疼了。”宫敬讲。
“用不着,你头疼什么。谁干的谁担着,我们也没扯到她那圈里去。我心里坦然。”马霞说。
由广林这几天觉得有点闹心。本来是一帆风顺,怎么就出事了?女婿没了,姚杰跑了,到底怎回事呢?由广录电话总是关机。这个人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