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或许已经不能表明什么了
只是传奇一个与一个地接续
或许传奇本身也没什么价值
除了人们的赞颂
当赞颂的欢歌已经沉沦
当历史只是游吟诗人的语句
一切终将归于尘埃
星轮飙转,命运在人世中徘徊;荣与辱,辉煌与破灭,交替如大海的浪花。一切进行着———变幻不可测。终于,定位于这个时代的千百万年以后宇宙的另一端。
坦斯星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继地球以后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它足有十个地球那么大,资源异常丰富。但奇怪的是,这里一直没有生命繁衍的迹象。直到两百年前,人类的后裔从遥远的地球迁徙到这里,才使这个本就应当兴旺的星球真正繁盛起来。这两百年来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繁衍,人口几乎超过了地球。魔法获得了真正的兴盛,几乎成为每个人的必修课。建立在魔法基础上的飓风王朝更以功勋号召年轻人站起来,用自己的双手取得荣誉。这号召使飓风王朝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统一了整个大陆,飓风的旗帜插满大地的每个角落,成为不落的象征。魔法取得了同科学等同的地位,后来甚至超越了科学。人们借助于魔法,创造了一个最适于人类生存的环境。皇宫魔法师完全控制了天气,人类的主要居住范围内气候四季如春、温煦和暖;免费提供魔法食物的餐店随处可见,一个人完全可以什么劳动都不付出,就在这星球上过着非常优渥的生活。而历代的魔法天才们更为了让坦斯星成为人间仙境而不断努力着。无论是雄奇开阔还是清雅秀丽的风景,无论是古灵精怪还是珍奇俊美的鸟兽,无论是精致华丽还是恢弘典雅的宫观楼阁,都应有尽有,极妍尽观。在魔法的帮助下,每个人都同神一样伟大,可以自由地实现自己的意愿,满足于对一切物质与精神财富的轻易获得中。以天启王、善王为代表的飓风王朝的强权统治给了整个大陆永久和平的保障,人们完全满足于现实的完美,甚至变得不思进取了。
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也就不再有历法的存在。悬挂于中天照耀不落的东西,人们叫它太阳;它的明暗变换一次,人们叫它一天———时间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但是飓风王朝为了表现自己的威严,又创造了另一个时间的表示法,那就是年。每六十天为一月,每六十月为一年。这时正是天启三年,飓风王朝惟一的继承人曼施公主芳龄一岁零十八月,花一样的年华。
一行数十人自东南边境的亓阗山脉过来。当头马上坐着一个孩子,年纪不过一岁,相貌清秀,显然没有受过风霜侵害。他眼见前面黄尘遮天,难辨路途,不禁皱了眉道:“宋老爹,我们何苦这样地走呢?把我的踏云兽牵来,三万里的路,不是转眼就到了?却偏要如此辛苦。”
旁边一位矍铄老者忙转过头来笑道:“少主且请忍耐些。临行前娘娘吩咐过了:此去乃是朝贺本朝天启王登基三年大典,为表恭敬之情,这三万里路,还是一步一步走过的好。娘娘还说了,此次北上,虽然贡品也算厚重,但终究不过几件玩物,天子未必看得上眼。我们小邦之地,也没有什么可尽心的,只有自己辛苦些,方才表得敬意。还请少主体谅娘娘的良苦用心,不以一身之劳碌为念。”
那少主听了,只好点头,“既然娘这么吩咐,就算了。
三万里路并不算远,我们走吧。不过我想天启皇帝英雄仁武,在位三十年,海晏河清,太平无事。他若知道我们用这种自苦方法来朝贺,必定不甚赞同。”
宋老者依旧赔笑道:“少主所言有理。但娘娘既然这样吩咐了,小人可就要照着办;少主替母分忧,也算尽孝心。
不过今天的沙尘实在是大,这里又是偏僻荒凉之地,没有乾天魔法的保护,刮起风暴,往往持续几十天。为防有变,还是早做准备。少主不是喜欢热闹吗?就请陈统领露一手如何?”
那少主欣然叫好。老者手向后挥了一挥,人群中跃出一个汉子,身长臂长,向那少年躬身行完礼,道一声:“少主,陈晟献丑。”即拍马到了队前。他也不用什么法具,只口中念念有词,手慢慢画着。但见他手指掠过后,身前形成两个五芒星。双手一送,两星带起千丈的光芒,分前后飞去。双星光芒相接,将队伍整个包了起来。那风暴本就猛恶异常,仿佛要将天地反转,经此一激,更如烈火上浇油,风暴全幻化成黑气紫烟,在队伍四边缭绕。这时黑气自激,若与五芒星盾相撞,则乒乓巨响,犹若迅雷下击,地也为之震动。但是任风暴猛恶,却不能撼动星盾一毫。陈晟又有意取悦少主,出手一指,星盾忽然疾转起来,芒尾带起的彩光如流星花雨,一发绚丽多彩,将风暴完全地荡开。只看得少年喝彩不绝。
宋老者更是奉承,手一挥,队中又出来另一个粗豪汉子,拱手道:“张自若也来凑个热闹。”转身对陈晟道:
“陈统领,请将你前面这天狼星辰盾移开,让张某来开路。”陈晟笑道:“自然还要有劳张将军的开山斧法。”盾刚撤,张自若大喝一声,手中多了两柄形状古拙的短斧。又是一声大喝,双斧直劈了下来。众人只觉身上一凉,漫天的风暴已被劈开,现出一条宽长的甬道。风暴一开即合,张自若随即便劈,大踏步走去,直视怒潮似的风暴如无有。
那少年对此情景已司空见惯,也不以为意,只是拍手微笑。
宋老者忖度附近千里赤地,素无人住,倒也不怕闹什么乱子,就道:“难得少主高兴,不如今天玩个痛快。你们也拘束了这么多天,一起松松筋骨吧。”
随从们早见陈、张二人闹得有趣,早已心痒难耐。待这一声令下,纷纷使出拿手绝活。顿时只见宝光震霄,剑气冲天,星辰移位,天地暗换。一行都是威震天南的高手,这一全力施法,直把风暴从中硬挤开,变成两壁长墙,向前伸了几百里,只微露出湛蓝的青天。还有人觉得尚不快意,又用逼风唤灵之法,将风势弄得若江海倒转。一条条风柱宛若长龙,将地表都吸剥了一层,入眼皆是一片枯黄,天都像要塌了下来。虽外面自凶猛它的,但一行人身上却连粒尘都未粘一点。
众人正玩得高兴,忽听大风中一声怒喝道:“什么人在此拨弄风势,不怕造孽吗?!”
众人愕然。停手看时,只见右边风暴如潮水般散开,中间现出五个人来。其中四人挺身而立,石柱一般将风势抵住;一人盘膝中坐,双手结成大罗汉金刚般若印,凌虚坐着,似乎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众人都是行家,一看便知他正以内形外,借自身元祖生生不息之力,会合旁边四人灵气,要将此天地中杂乱无章之气,重新归结入地壳。此法乃圣王大帝所创,从无人敢用,因为此法损己利人,施法者往往功力大损,不想在此旷无人烟的地方却见到了。更令诸人吃惊的是,此五人身上所穿的盔甲乃是由乌金与紫晶石混合铸成,能物理打击与魔法伤害;头盔又是凤翅型的,身后斜插一柄亮乌迪明神枪,这均是飓风王朝王室禁卫军———天空骑士团的象征。但天空骑士团又怎么会在此出没呢?
众人正惊愕莫名,那中间结印的骑士又道:“瞧诸位的身手,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难道看不出风势已渐渐成型,又受诸位的压制以及西南山脉的推挤,正向东移吗?大劫将至,诸位从速离开,免遭波及。这样,让我施法时也可旁无顾忌。”
天南诸人听他这么说时,纷纷举目向天望去。但见方才晴朗明净的天空此时已经漆黑如墨,大片大片的乌云疾如奔马一般向东方飘去;风势也渐渐聚结,两团黑气相撞,时不时爆发出惊雷一样的声音,正相互吸纳而逐渐变大。东边的黑气已经逐渐成为一团,渐渐飘离,远处天空中闷雷一样的声音越来越响。分明是龙卷风将成的气象。先前诸人只顾着取悦小主人,再加上艺高胆大,并没有留意到眼前的形势,经仔细观看,不禁大吃一惊,忙要撤离风壁,合众人之力来拒抗这次天灾人祸。
还未动手,那骑士就觉察到了众人的心意,叫道:“诸位切莫惊忙,风壁尚不可撤。倘若让东西两处的风势合一,再加上诸位先前的拨弄,那就回天乏力了。先请诸位合力挡住西边的风势,待我将这边收拾了再说。”
那宋姓老者名宋公哲,本是天南的大豪,一身的修为虽说不上登峰造极,但也当真少遇敌手。闻言忖道:“我们能在此风暴中开出路来,自然不怕它。虽然东面已经成型,收拾起来麻烦,但是合我们几十人之力,难道还怕天塌下来?”
心中略有不服,忽听东面“噼里啪啦”连珠声响,黑气已经聚集成型,仿若黑洞一般疾旋起来。一股大力飙射而至,冲得众人立足不稳。那黑气一旦旋转开来,便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声音,闹得众人心神不宁。黑气受了气壁的阻挡,更是凶猛,就仿佛一条无限巨大的黑龙,上接于天,下接于地,身子猛摇,朝着气壁就是一阵乱撞。那股力量几乎不可抗拒,冲得众人七零八落。宋公哲至此方知什么是天地之威,当下无可奈何,只有死命抵住。不一会儿,人人都挥汗如雨。
结印骑士似乎向这边看了一眼,同身边的骑士低声说了几句话,其他四名骑士一齐摇头。结印骑士霍然站起道:
“我们天空骑士团的宗旨是什么?难道一到了紧要关头,你们就忘记了?那平时又何必夸口?就照我说的做好了!”其他的四名骑士齐齐低头。犹豫片刻,一名骑士拔出背后的长枪,纵身而起,人枪化一,向风柱射去。将近风柱,猛然一推,长枪电射向风柱,他却一个翻身,翩然落向圈内。结印骑士同时纵身而起,长枪也向风柱射去,身后骑士则一齐遥遥发掌相送。在数道掌风的推送下,结印骑士身形疾旋飞射,只听一声爆响,长枪已经射中了风柱。天空骑士的实力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但见如此猛恶的龙卷风被硬生生地撕开一条十来丈的缺口,结印骑士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只见那风柱骤然紧缩,犹如受击长蛇,身子猛然摔打。四面风沙暴起,天空仿佛扭曲了,大地轰隆震动,一派末日降临的景象。空气自四周急速地向风柱聚拢,一推一拉,使得天南诸人两面受敌。四名天空骑士却全然不顾,眼睁睁地望着风柱,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担心。那名少年却并没有露出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惊惶,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猛恶风暴。胸前佩的麒麟发出淡淡的光芒,映得他白玉般的脸色一片宁和,眉毛微微蹙起,随着那龙卷风上下掀动着。
良久,正当天南诸豪精力将竭时,突见右面风柱慢慢倾斜,向左边靠来,风势相激,在地面旋出硕大的一个土坑。
冲击之力更是如万马脱缰、千岩崩倒,势将席卷天下,东入大海。天南诸豪惊喜之下,死命抗住。天空中两个风柱头部逐渐靠在一起,但是同极排斥是天地的自然规律,所以尚不肯榫合。猛听风柱中一声大喝,右边风柱从中截断,猛然吸住左边风柱的中间,左边风柱仿佛被猛砍一刀的蝮蛇,身子不断抽打,自然又累得天南诸人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但终于两段风柱连在一起,上面风口大张,将天上乌云连同断掉的半截风柱一齐吸入。接着就听地下闷雷一般的声音响个不停,地面上的风柱越来越小,终于在一声巨响后,完全没入了地中。
天南诸人已经收了气障,运用魔法连人带马及行李遁入空中。猛听地下一声爆响,一股泉水犹如银河洪汛般涌了出来,瞬间方圆数十里地均成泽国。天空晴朗依旧,洪水将一地狼藉收拾之后,依旧回归大坑之中,变成一眼小小的潭水。又一声响,结印骑士从潭水中蹿了出来,身上的盔甲早已粉碎,露出古铜一样的肌肤,血迹斑斑。四名骑士围了上去,其中一个递上一囊酒,结印骑士接过便一阵豪饮。脸上恢复了几许光彩,双目中神光略显。只见他向着天空中的诸人招了招手。
一来错在自己,二来受别人的救命之恩,天南诸豪见他招手,赶忙上前答话。宋公哲先赔了个笑脸,正要开口,结印骑士已一脸凝重道:“诸位难道不知坦斯星自天启称帝,四海底定,内外俱无所患,所以朝廷惟一严禁的,就是以魔法生事肇衅扰众。诸位明知故犯,律法之尊严何在?”
宋公哲不禁为之一窒,待要回答,又觉理由实在勉强。
正自沉吟,只听一骑士冷冷道:“你们不自缚受法,难道还要我们动手?一旦天空骑士团出手,可就一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群情大哗。诸豪慑于天空骑士团的威名以及方才结印骑士所显露的绝世神功,本不敢妄动,但这时听到叫他们自缚受法,神情俱变。素来只有他们给别人脸色看的,哪有别人给他们脸色看?这个台阶如何下得!当下议论纷起。
四名骑士向前一站,就等听令拿人。
宋公哲毕竟多见世故,知道一旦同天空骑士团冲突起来,就无异于直接谋反,弄不好即将惹下亡族灭家之祸,这样娘娘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而且不必说结印骑士,恐怕就连另外四位也是难以应付的。不想一离家门,就碰上如此棘手之事。当下他便止住手下诸人的躁动,向结印骑士委婉陈说道:“小人自然知道朝廷的律法。只是少主一时觉得路途寂寞,小人以及几位兄弟为博主人一笑,才如此作为。事先确已查明附近并无居人,所以放胆一试。不想谋浅虑短,以致后果不良。但请大人念在虽然明知,但尚不是故犯,敬望从宽处置,小人可以担保类似的事情决不再发生就是了。”
结印骑士森然道:“一句顽童嬉戏就可以宽过黜责吗?
如此说来,天下什么样的犯罪才可归在必当加之以刑罚的范畴之内呢?”一句说完,不去理他,转身对那少主说:“小兄弟,随从将错都推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
那少年昂然道:“本来就是我叫他们演给我看的,你要抓就抓我一个人好了。”稚气的脸上满是英雄气概,想来武侠书一定看了不少。
宋公哲急道:“少主,您千万不要自己认了;倘若您有什么不测,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向娘娘交代?”
结印骑士向少年一竖大拇指,道:“好!有胆识。我就依了你。走吧,你同我们去抵罪,我放了你这些随从。”
宋公哲急忙道:“少主,千万不可!有什么过失,老奴一人承担。您千金之躯,可不能如此糟践啊!”
结印骑士一声冷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那少主就到了他的肩上。结印骑士转身就走,那少年回头叫道:“宋老爹,东西你们送去吧,我不能去了,反正也不缺我一个。”
宋公哲几人双双抢上,一名骑士回身道:“你们难道非要以身试法?!”一掌击下。
天南诸豪只觉呼吸急促,冷风浸骨,慌忙闪避时,那骑士右掌与左掌相合,双握成拳,“砰”的一声击在地上。地塌了好大的一个洞,尘土溅起,空中一片迷蒙。但见那尘土只起不落,停在空中,仿佛一张大网,阻住了众人的去路。
宋公哲等几时见过如此神奇的武功,惊得呆了。待他回过神时,一行六人已经去得远了。
风远远地送来结印骑士的一句话:“我在半山村等候三天。倘若你们想通了,就拿那三十四条人命来换这孩子回去。”
宋公哲不禁一声长叹,颓然倒地。众人无奈,只好收拾行装,继续上路。怎么也得先把这一段惹麻烦的风暴平息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