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跟几位身为学者教授的友人在阳光充沛的英国小镇，一起喝着英式下午茶吃着三明治，共同探讨各种丑陋现象及产生的原因，分析过这是否单纯出自道德水平的问题。
他们举出台湾曾经出现争先恐后上公交车的现象，由美国人发表在报社的信引起热烈的讨论。台湾某大学的学生们自发举行道德自律行动，结果规规矩矩排队的学生们败给五抢六夺挤上公交车的人。坐不上公交车的学生为了及时上车也不再守秩序，自律行动以失败告终。直到增加公交车班次后，由于这一趟赶不上很快就能等到下一趟车，争抢上车的现象相应减少。
他们给出较为统一的看法是：公共资源的配置到位，道德水平也得到相应的提高。不遵守规则的人为了享受到更多的利益，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制造出混乱的场面。当周围的人都不遵守规则赢得利益，遵守规则的人很容易就被别人当成墨守成规的傻瓜。经济资源分配合理之时，人与人之间不必为切身利益不惜违纪犯法。当社会的问题得到合理解决，道德水平与国民素质也相应上升到新的高度。
柳升平跟伊万说起教授们的讨论，沆瀣一气地认同道德关系到每个人自身的修养。在需求面前，道德的底线会受到资源的密切影响。试问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穷途潦倒的状态下，以维持生存作为最基本的需求时，有多少人还能坚持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呢？不吃嗟来之食很有骨气却结局堪虞，有多少人在饥肠辘辘时还能保持傲骨嶙嶙？……
柳升平跟亲爱的伊万大哥吃过晚餐辞别后，发现聊得不亦乐乎不知时日。天色阴沉沉，让人想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他驾车回到九楼的住所门前停顿下来，抱着对爱猫少女的担忧上去天台察看一番。
安静的角落失去白天时的平和安宁，隐藏着一丝丝的阴沉诡秘。空空荡荡的小屋内维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样子，他有些失望地回到家里。在顾虑重重中洗完头，用干净的毛巾擦着发梢时他放弃凭空臆造，为那些杞人忧天的想法开解道：“应该是回家了吧，叛逆期的孩子偶尔会有些坏情绪，过了就好。”
柳升平凝视着镜子内爱莫能助的影像，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被擦得凌乱的发梢上还沾着少量的水，缓缓地积成一小颗沉重得只能往下坠落的晶莹颗粒。有的水珠直接掉到坚硬的地面，有的水珠顺着他的脖子下滑湮湿棉质的衣服。
柳升平略发了一会呆，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用梳子把散乱湿润的头发梳直。再取出另一条干毛巾铺在脖子上，吸去有些痒的脖子上滑落的水，顿觉干爽舒适不少。他感到有点口渴就去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喝完后把空杯子洗干净放好。回到大厅打开电视机观看精彩的球赛节目，猝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打开新闻频道。当晚的新闻并没有什么新意，不外乎本地歌舞生平、国泰民安的报道，国外却出现龙卷风造成的自然灾害，某些小国家发生了造成数十人死亡的骚乱，一些环保组织举行的抗议活动……
想到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觉得有些欣慰。他关了电视，去书房打开电脑，在常去的网站看到的第一条大新闻就是某省查处一批违法乱纪分子。他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看电视上的新闻会觉得天下太平，看网络上的新闻会觉得生逢乱世……这种对比有些极端，柳升平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楼下不知哪户人家里传来几声高声叫骂，吸引了柳升平的注意力。他凝神探听窗外，大约听明白一名男子在骂孤僻的妹妹不争气，抱怨她浪费家里的钱财和食物。柳升平怒从心上来，厉声对着楼下喊了一句：“钱不是万能的！”。骂声突然停止，周围一瞬间噤若寒蝉。
在人造灯的莹莹光亮中，灰暗的天空里骤然闪过一道道白晃晃的电光石火，紧接着传出声振屋瓦的雷鸣。潮鸣电掣中，深沉如墨的黑暗忽尔亮如白昼，惊醒了隐匿于漆黑角落里的眼睛。
雨顺势淋淋漓漓地从空中洒落，很快便洋洋洒洒地冲刷着大地。地面上的雨水反射着灯光，就象一道白净而亮眼的画布，被偶尔驶过的车辆划成破碎的布匹。
雨就这么任性恣意地下了一整夜，象一个不管不顾专心致志地哭泣的幼童。稚儿嚎啕大哭的理由，或许只是为了一辆觊觎已久的玩具车，也可能是一顶外表好看却不实用的帽子。
天色发白，整晚的雨水让空气中饱含着迷蒙的水气。候车处的站台上挤着三三两两的人，他们各自为营，又共同的翘首企足，期盼早一刻出现公交车庞大臃肿的方形身影。偏偏等了又等，车子还是迟迟不来，失望中夹杂着焦躁的情绪在空气中漫延。终于有人忍不住嘀咕：“这么久都没车，恐怕又是转盘那边水淹，汽车无法开过来了吧？！”听了这话，部分人恍然大悟。
有的人选择毅然决绝地离开站台，或是另寻出路，或是打电话请假；有的人仍然坚持等待，坚定不移地认为不久就会疏通好，公交车便能顺利载上自己驶向目的地；还有的人犹犹豫豫地想：到底是继续等？还是跟别人走别的路？……那些不知道从哪条道路绕过来的出租车、摩托车成了抢手货，稍慢一两步便被后来居上者抢先坐车离开。
柳升平不紧不慢地随着那些自称去市区的人走，七弯八绕地转来转去，竟然走过一些平时不怎么有人去的小巷子。穿过位于两户人家的屋子中间仅容两三个人通过的小道，见到摩托车载着人来去自如地穿梭，让他生出感概：“条条道路通罗马！恒古不变的真理啊!”
见机行事跟着经多见广的人群走，可以避免走许多弯路。远远就能听到那些走回头的人说前面水淹行不通，那些早已有丰富经验的人二话不说就走另一条小道上去。跟着熟门熟路的人离开水淹及膝的区域，穿到车来车往的康庄大道，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受水淹的影响。让人生出东边太阳西边雨的感慨，慢慢总会习惯的。
公司里工作的人办事得力，柳升平迟去到公司也没造成什么影响。面对桌上堆积的东西还不少，他只得吃快餐加班到晚上八点多、近九点才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