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环境清明淡然,茶的香气在空中萦绕。方如媚接过精巧的陶瓷杯,凝视着杯内微微晃动的清茶,闻着让她心安的气韵,喝下的茶水仍有余味回甘。她闭上眼睛,心绪越发缓和,仿佛被带到了一个祥和洁净的世界,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抹去烦恼变得豁然贯通。脑海中的纷繁杂念被看不见的风吹成了天边轻盈飘动的云朵,整个人都飘飘然若无物,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弛下来。
心境平和下来的方如媚,向茶庄主人道谢之余,又饶有兴致地听老者说中国的茶德,一说是“廉、美、和、敬”,另一种说法是“理、敬、清、融”。
满腹经纶的老者心情大好,难得有年轻人能坐下来听他说茶文化,这在很多年轻人看来是兴味索然的事情。他一时兴起,顺便说起日本茶道的“和、静、清、寂”,台湾茶艺的“清、静、怡、真”及韩国茶礼的“和、静、怡、真”,大力赞扬茶文化能修身养性怡情。
原本在爱而不得中进退两难的方如媚,从一席话中获益良多。直到老人家有些倦意,她便买了一些上好的茶叶再离开。出了茶庄,看到时间尚早,她彷徨思索一阵子,决定回到公司跟陈经理道歉。
陈经理年纪大不喜事端、得过且过等着明年退休,也就不跟方如媚计较。他看到方如媚随身带着的茶叶,想起最近没茶叶喝还没来得及买。他乐呵呵地说:“小方啊,年轻人嘛。大家都会遇到急事难事,下次记得及时请假啊。这个茶叶,看起来不错,以后也不用送了。下不为例啊!下不为例!”
方如媚发觉随手买的茶叶无意中投其所好,只好讪笑着把茶叶送给经理,说声“那我先去工作了。”就退出了办公室。幸好没被公司追究,她也很珍惜这份工作,依然照常上下班。忙里抽空,断断续续地在网络上用MSN跟叶子莨说起往事,包括关于柳升平已婚的事实。
叶子莨得知事情原委,对柳升平隐瞒婚史的行为感到很愤怒。洞悉其奸的她不再让柳升平进家门,并且断绝跟他的来往。叶子莨有时也替方如媚不值,有时却痛骂方如媚不该死心不息,更不该幻想对方随时出现。叶子莨判断柳陈悦是个“当面输心背面笑,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厉害角色,被高段数的女子打败,不知道是怪方如媚自不量力,还是怪对方太过强大。
方如媚没料到叶子莨会果断决绝不理柳升平,多次委婉地表达事出有因,并非柳升平朝秦暮楚。除了隐瞒婚史外,其实柳升平是个好男子,作为朋友也是不错的人选。有口难言的方如媚,不得不为叶子莨这个率性而为的女子对自己的关爱,感动得无以加复。
生活仍然在继续,貌似平静地过了几个月,平地又起波澜。凭着公众电话上显示的区号,再加上一些调查,柳升平还是找上门来质问方如媚当初为何不辞而别。
一打开房门,看到久未谋面的柳升平一身风尘仆仆,方如媚立刻明白,对他这种有人力有财力的人来说,若有心想要找到她,总是有办法的,除非是不想找。
看到曾经倾心相爱,曾经心心念念想冠上他的姓氏的人就在眼前,感慨万千。方如媚既欣喜他还记得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在咖啡厅里没有刀光剑影的交谈,让方如媚在荆天棘地里毅然放弃非分之想。毕竟陈悦并非欲壑难填,何忍池鱼堂燕连累孩子。怪只怪自己当初被猪油蒙了眼,泥足深陷导致在劫难逃。
在狭小的宿舍房间里,柳升平倾诉着这几个月若不是在生意上出了大问题,周转不灵等繁琐的事情,早就找上门来。他把家中老父离世之事隐以不谈,以免方如媚心生愧疚。从叶子莨处得知陈悦来找过方如媚,他生气地责怪方如媚怎么不相信他,为什么不肯跟他说清楚。他认为她只要继续坚持相信他就好,以后一起同心协力面对生活。他肯定会圆满地把事情解决好,一切都不需要方如媚劳力劳心。
方如媚默默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打量着曾谙熟于心的面容。柳升平跟过去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略微削瘦的脸上染上一些焦灼愁结。表面看来,他如今的情况应该还算不错。
说得兴起的柳升平拉着方如媚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眼,动情地说:“如媚,跟我回去吧!”
心如止水的方如媚面无表情地抽回微凉的手,站起身取出茶杯。
柳升平吃惊地看着跟前的女子,隐隐不安的感觉推翻他带她走的信心,让他觉得明明就在眼前的她似乎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徒剩他在岸边,只得独自望洋兴叹。
方如媚默不作声地烧了一壶开水,再如常取出茶具,坦然自若地冲泡着茶水。
如果两、三个月前柳升平这么单枪匹马地找来,或许彼时的方如媚会把一切置之度外跟他回去,安心陪在他身边等事情顺利解决,全心全意等待着实现‘你的名字我的姓氏’这个郑重承诺。
可是,感情用事和冲动行事的一瞬已经过去了,血气之勇的那一刻已经被时间磨去了棱角。方如媚在这几百个日日夜夜,反复思考,反复回忆。她甚至想过他会不会找上门来,那时她是不是跟着他走就行了?在无数次望眼欲穿地期待门外响起柳升平的声音,她在心灰意冷中渐渐清醒过来。
方如媚泡好一杯香片,双手捧上一杯茶递给柳升平。她微笑着说:“陈悦这个名字很好听,冠上柳姓,就象在说杨柳成悦一般,杨柳合成欢悦,多么令人响住。”
接住茶杯的柳升平没料到她这么说,呆怔当场。他手中一抖,险些倒出滚烫的茶水。
方如媚轻轻喝了一口香片,淡定从容地说:“我现在经常喝香片,也不执意分是什么地方出产,有什么名贵之处。只要是香片,泡出令人舒心的色泽,闻着一缕缕清香,我喝着便心头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