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罕勇武那一挥手,干脆利落卯足了劲,萧辰鼻尖的冷汗都下来了。
“那倒没有。”相罕勇武摇了摇头:“百孝为先,无后为大,我相罕勇武怎么能干这等自绝门户的事呢。我只是狠狠地一拳头,将那不听话的家伙给揍趴下了……”
萧辰听得心惊肉跳,半晌才举起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汗珠子,叹道:“相罕大哥,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很了不起么?”相罕勇武愕然。
“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在这乌坦城纳兰府大院,唯有相罕大哥一人耳。”萧辰由衷地感慨,心悦诚服地望着他,万分仰慕道:“相罕大哥为人所不敢为,小弟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相罕勇武眼圈一红,感动得又要落下眼泪。
天知道他受了多大的罪过。那一拳又狠又毒,打得皮开肉绽,让他眼冒金星当即就痛晕了过去,醒来后足足在房里躲了半个多月不敢出门,唯恐见到女人就旧伤复发。
“说来也奇怪了。”相罕勇武接着道:“我本来在五转魂师的关口卡了半年多,那一拳下去后,醒来就觉得魂技大增,莫名其妙地就凭空升了一个品级,成了六转魂师,距离那魂宗只差一步之遥。萧小哥你那门好药真是太神奇了!”
这倒是和老头用疼痛激发我潜能的法子同出一辙,疼痛之下必然引起躯体自身本能自我修复,碰巧将那两瓶铸魂液的药效吸收了。萧辰略一琢磨,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深为感慨,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家伙倒是因祸得福了。
萧辰只能感叹他运气实在太好了,点头道:“相罕大哥,以你这股狠劲,一不怕死,二不怕死得太难看,以后必成大器啊。”
“那就先承萧小哥你的吉言了。”相罕勇武得了赏识,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顿时眉开眼笑。
两个家伙正在那说着话,上午没有考核完的护卫族人,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了,静静地站在考房前等待叫号开考。
看着旁边这几十人,一个个昂首挺胸,胸有成竹的模样,萧辰突然觉得有点紧张,竟争压力大,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悄悄拉了拉相罕勇武,低声问道:“相罕大哥,那护卫基础知识考些什么?难不难?”
“萧小哥,你别担心,我先前已帮你打听过了,也就是些身为家族护卫的基本常识,护卫职责啊护卫精神什么的……”相罕勇武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只要是身在护卫家族的人,从小都耳熟能详,再简单不过了。整个上午也就是有几个不学无术目不识丁的家伙惨遭淘汰,其余人都顺利过了关。以萧小哥的聪明才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易如反掌。”
相罕大哥早就打听了门道,搞清楚了考核内容,说得也这么笃定,萧辰也终于放下心来。
午时三刻,面前考房那门开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门口,高声问道:“萧辰,萧氏护卫一族的萧辰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萧辰慌忙尖着嗓门答了一声,丢下相罕勇武,猫着腰一路小跑。在门前站定的时候,这才看见那管家怪异的眼神,当即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忒娘啊,我这声音这姿态,怎么像是十八胡同的娘们儿应大爷似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跟着那管事进了屋,中间摆着一张长桌,里面竟然坐着四个面色庄严的老头。
顶你个肺啊,纳兰家族长老议事团四位长老一起上阵,这架势还真不小啊。萧辰一看这阵仗就有些心里打鼓。这四个老头中,除了药老头和自己有点交情,其余三位早就瞧自己不顺眼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趁机为难自己。
萧辰也不说话,走到长桌前规规矩矩地行了揖礼,成与不成,面子功夫先做足了再说。
那四个老头将他从头到脚瞧了一遍,相互看了一眼,脸上出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萧辰心中疑惑,看向了位列第三的药老头。
见这药老头正狠狠地瞪着自己,萧辰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在纳兰家族药坊身兼数职,除了当药童捡药材,还得添炭掌火,同时还干着杂役的工作,这药老头可是自己的直接领导。自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溜了,隔了几个月都没有主动汇报工作,也难怪这老头不给好脸色了。
“萧辰,你魂技习练到哪个地步了?”药老头瞧了他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个……”萧辰大汗,魂技一向都不是我的长项,药老头你真会挑短,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忐忑不安地道:“回药长老,已经到七晕魂者了。”
“七晕魂者?”其余的三个老头一起惊叫起来:“这怎么可能?”
“我怎么就不可能是七晕魂者了?”被人鄙视了,萧辰恼羞成怒,几乎当场就跳了起来和这三个老头理论一番。
药老头也带过他一段时间,对他的脾性也多少有点了解,见他脸红脖子粗,似乎要发彪,急忙道:“魂技的修习,进门尤难,萧辰你五年前已是一晕魂者,在数月间修习到七晕魂者,倒也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可是,以你现在身上魂气外放的气势来看,只有魂技习练到魂宗之境才有的状况,所以有些吃惊。”
萧辰呆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魂骨聚魂大阵中吸收了太多的战魂之气,没有消化,霸气外露,将这四个老头给吓住了。
“你萧氏魂技奇诡莫测,与别家截然不同,让人瞧不出修为高低,这倒也可以理解。”药老头笑了笑,道:“当年你爹萧战天刚入纳兰家族时,就曾以八转魂尊的修为,凭借萧氏魂技的精妙,与两位九转魂尊战成平手,震住了对方,护着老爷子安然而退。那一次老头我正好随行,乃是我生平见过最为凶险一战……”
药老头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人老嘴碎,更是吹牛行家,平时躲在房里研究炼药之术,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表现口才,借此将萧战天的神勇大侃特侃,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吐沫满天飞,别人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药长老,闲话稍后再说,先将正事办完。”中间的大长老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止住了药老头的话头,向坐在长桌最未的四长老示意道:“四长老,开始出题吧。”
四长老立起身来,从长桌下面提出个纸糊的箱子,望着萧辰道:“萧辰,上前来,这箱中有信封数个,你随便从中挑一个吧。”
随机挑题作答,这倒也算公平公正,谁也作不得假,这回这几个老头倒没成心为难我。萧辰稍稍放下心来,走上前去将手伸进那纸箱里,挑了个信封出来。
那信封只有巴掌大小,上面还有火红的漆封。萧辰将其轻轻放在长桌上,不禁暗自点头,这护卫基础知识考核还搞得很挺式的,都快赶上考秀才了。
四长老挑开漆封,从信封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眯着老眼看了一遍,这才一本正经地道:“萧辰,这题目是你亲手挑选的,上面总共三道,你择其一题,答对了便算是过关了。”
这么简单?萧辰愣了一下,信心满满地点头笑道:“那就选第二道,就请四长老出题吧。”
“那你听好了,我只念一遍……”四长老面色严肃地道:“这件事发生在哪一年?”
“哪件事?”萧辰听得一头雾水,这问题没头没尾的,问得太忒妈有难度了。
“对不住了,这涉及了第一道题的问题。”四长老满面正色,道貌岸然道:“为了公平起见,絮我不能透露。”
萧辰如同挨了当头一棒,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吃吃道:“这……这算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没答上来,被淘汰了。”二长老黑着脸哼了一声,大叫道:“来人,给我架出去……”
这老头一挥手,门处立刻冲进来两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抓着萧辰的手臂,连拖带架,将他架出了屋子,往台阶下扑通一扔。
“我就这样被无情地淘汰了?”萧辰扑在地上,抬头看了看那关上的考房大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顶你个肺啊,这算什么回事?萧辰仰望苍穹,不禁泪流满面,可怜我萧辰苦读诗书十余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没想到连护卫基础知识测验都通不过,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无稽的事情么?
他像个落第秀才似的,宛如跌入万丈深渊,满心失落,又是伤心又是难过,一腔雄心壮志立刻就千疮百孔,自信心早已支离破碎,浑浑噩噩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相罕勇武大惊,飞跑着冲了过来搀扶他:“萧小哥,你没吧?你……你可别吓我……”
“相罕大哥……”萧小哥哀嚎一声:“我不争气,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爹爹,对不起传我衣钵的老头,对不起苦心栽培我的夫人,对不起朝思暮想的大小姐,更对不起萧家列祖列宗啊……”
屋里的四个老头,拼了老命地捂着嘴,总算没有笑出声来。
“你们看到萧辰那小子方才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个问题就把他问得哑口无言啊。”四长老将长桌拍着啪啪直响,跺着脚直想笑。
药老头一张老脸早就憋得通红,怪叫道:“快,快,看看其余的问题是什么?”
四长老强自憋住笑意,将手中的纸片平放在长桌上,四个老头将头凑在一起,念道:“那一年苍域修魂界发生了哪件大事……”
“天哪,这问题问得太机智了,简直可以活活气死人啊……”四个老头刚瞧了一眼,便惊奇地叫出声来。
“萧辰这小子怎么得罪了这小姑奶奶?”药老头揉着眉心,颓然叹了口气:“这问题出的实在过于古灵精怪,世间恐怕真没有人能答上来……”
二长老捋着胡子,摇头笑道:“你说萧辰那小子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挑中这题呢?”
“其实他挑哪个信封都一样。”四长老笑呵呵地又从桌子底下提出个一模一样的纸箱子:“红花那丫头送过来的纸箱,里面每个信封里放的都是那道题目。”
“若是萧辰那小子知道被人阴了,不气得半死才怪。”四个老头一起抚掌大笑,开心得眉毛胡子一齐乱抖。
四个老头平时都是摆足了长老的架子,装得一脸威严,今日终于关起门来开怀大笑一回,乐得像是顽童似的,想停都停不下来。
良久之后,四个老头终于开心过完瘾,渐渐地正经了起来。大长老望着药老头,认真道:“萧辰那小子聪明过人,方才是气急之下蒙了心智,等会儿他回过神来,定然发现被我等玩耍了,谁去了都不得好脸色。药长老,你在家族药坊带过他,也算是他的老领导,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明明不关我的事,偏生要去当老好人。药老头无奈了站起身,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