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林小桃将头向林诗楠的怀里钻了钻,似乎近来她已经心惯了这个动作,冯越脸色古怪一言不发,直直看着怵在一边的钦俊颜和美婧。
钦俊颜深深看了林小桃一眼,浅棕色有眸子里流淌着什么,只是林小桃没有看到,也不想看,修长的手指轻轻拍拍美婧的肩,从来没有的冷静道:“我们回去吧,让她休息。”
美婧微垂着眉,轻轻道:“我知道。”
出奇的柔顺,钦俊颜不是不知道美婧的柔顺,但这句话却却不由自主让他感觉奇怪,在美婧轻轻拍拍小桃的背,轻盈地走过自己身边时,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美婧避开了自己的手,这是头一次,钦俊颜真的愕然了,不过心里却有着吁了口气的感觉。
“好了,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钦俊产和美婧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冯越便受不了的嚷嚷道,林诗楠玩味地看着他臭臭的脸,任林小桃的双肩在自己臂弯里微微颤抖个不停。冯越死死盯着她一分钟,终于叹息一声道:“好了,你在哭吗?”
“你才哭呢,”林小桃闷闷地从林诗楠怀里抬起头来,两只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冯越,嘴角却满是笑意,“如果我今天就让你去酒巴上班,并且不发工资不知道你会什么表情?”
会什么表情?
冯越翻了翻白眼,看着自己第八次被退回的鸡尾酒,心里真有一种夺门而出,发誓再不会回来的感觉。但是他不敢,因为这在酒巴最靠海岸的那一角,正有两个他这一生也不敢再离开,再得罪的人,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一脸的狼狈。
风流倜傥,用微笑就足以让黑白两道胆颤心惊的多面虎此刻咬着牙使劲在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学习怎么调酒。
现在被退回的酒都还得自己买单,控股如神的大师,现在却无法控制一杯小小的酒,林小桃爬在桌上和低嘴轻笑的林诗楠惬意地看着冯越对着面前的单子一筹莫展。
“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忍不住林小桃含笑回头向林诗楠道。林诗楠却宠溺地摇摇头道:“他会习惯的。”
他会习惯的,很多年前自己似乎也对另一个人说过这句话,林诗楠心里叹息了一声,用手揉揉林小桃柔软的长发道:“真是个长不大的的孩子。”冯越最大的特点就是习惯性特别强,他可以做律师,为维护正义而慷慨陈词,但也可以陷身黑帮在枪林弹雨中浴血拼杀,以前自己不懂他到底是为什么,但现在看着他明明可以甩手而去,也知道林小桃不过想戏弄他,但却依然做得那么一丝不苟,却似乎明白了。
他是孤儿,唯一的亲人便是相依为命的姐姐,尽管家里留下的财产丰厚,但情感却实在贫乏,所以他会偏执地依赖自己,会不惜一切手段地夺取不属于自己的感情。然后又会不顾一切地补救,因为他不是不懂得情为何物,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然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已成熟多了,而一切也不再复从前。
“你恨舅舅吗?”眼角瞥见林诗楠嘴角的隐隐忧郁,林小桃闷闷地回道。林诗楠轻轻呡一口手中的饮料道:“恨过,当年我对他的坏比你坏百倍,但他仍坚持留了下来,”手指轻轻抬起来,描摹着冯越胸前的位置道:“那里,左边第三根肋骨,那是我亲手打断的。还有……”林诗楠换了个位置,笑笑道:“他右手上有一处深深的伤疤,那是我想他死,故意让他掉到陷井里留下的,那时他对的敌人比想像的多得多……”
“呃,你真的很冷血。”林小桃皱起了眉,心里不由为酒柜上那个因刚刚有些许进步而欣喜不已,犹如孩子般的,斯文而睿智的男人纠心的疼。仿佛那血淋淋的场面就在昨天,而自己也再没了捉弄他的兴致了,“冯酒师!”
这里是酒巴,他是调酒师,总不能叫他全名或舅舅吧,更何况自己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冯越皱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团乱,不解地抬起头来,却撞见林小桃正在冲自己笑。
“看样子我要让你的酒巴关门了。”
“呵呵,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来砸场子的。这可是我唯一的家当了,所以我想换个更实惠一点的方法罚你了。”林小桃坏心地凑近他,但眼里却是无害地笑道,冯越睁着眼睛静等着她的下文,“那你想怎么做?给我升职,做你的经理怎么样?我保证半年内让你的家当翻翻的赚。”
这是他拿手的项目,至少比调酒容易多了,他认为。不过林小桃似乎并不满意,头摇得老快道:“我经理有人了,我不贪心。我还是觉得你做调酒师适合多了,不过不是在我这做了,我给你找了个比我的钱的。我把你卖了,你去给你的新主子调酒,直到他满意为止吧。”
冯越白皙斯文的脸皮一阵轻抽,猛地由柜台里探出半个身,看不出喜怒瞪着林小桃道:“臭丫头,你说什么?”
林小桃被他一唬,不由后退了几步方才站住,冲依旧在窗前看热闹的林诗楠嚷道:“什么嘛,这么凶,这个人我不要了,你把他带走。让他调一辈子的酒,不到我满意就永远不要放了他。”
冯越的目光在看向林诗楠的那一瞬间,由清逐渐变得深晦,嘴角动动正要责备林小桃胡闹,耳畔却不想响起林诗楠懒洋洋的声音道:“好啊,如果小桃真的那么想的话。”
“什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冯越讶然站直,林诗楠却又轻松地接一一句道,“我们回德国吧,按小桃的志愿她可以继续升学完成她爸爸的遗愿。你,给我调酒。”
“你,你不再恨我了?”冯越不可置信地盯着钦俊颜看不出喜怒的脸,第一次锐利的嘴说不出了一句连贯的话。林小桃心里倒有丝丝同情了道:“难道你不相信我,或者不信他比我有钱?”
“冯越你竟然不相信我?”林诗楠的话带着明显的怒意,但林小桃却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在笑,回头果然见他强忍着笑意已站在了身后,“冯越这是你欠我的,也是欠小桃的。所以现在你就得还给我们,任我们奴役。用你最快的时间教会小桃如何在林氏立足。”
冯越没再说什么,但林小桃已看到了他眼中的隐隐泪意,被狠心的拒绝过多少次才会让这个外表柔弱,骨子里却狠冷异常的男人轻易落泪?林小桃不得而知道,但从林诗楠的狠绝,她却猜出他为了今天这一幕不知道等了多少回,又牺牲了多少事。
也许,放弃本也是一种成全。
不想再陷入无边的回忆与尴尬,林小桃把他俩拉到靠海的雅间,嚷嚷着要一醉方休。林诗楠却和冯越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