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来,我是在医院里,纯白的床单,纯白的墙壁,侧过头,窗帘轻轻的晃动着,窗外的阳光时隐时现的出现在窗棂上,让我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抬手遮住眼,黑暗与光明交替着,眼前浮现的是他跑过来抱住我的那一刻,他明明是利用我的,不是吗?为何要如此奋不顾身,为了福伯,还是纯粹为了我?
我不懂,亦不想懂得。现在去追究还有什么意思吗?我都已经回来了,松开手,轻轻的将身上的被子拉起盖在双眼以下,静静闻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我不敢相信,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这一刻。只是……他还好吗?可逃出那场惊天绝地的雪崩?
正当我想的出神之时,突然身后的门开了,我撇头看向门的方向,只见老爸老妈和导师走了进来。
看到我醒了,老妈快步走到我面前,把我的被子拉好,掖了掖被角道:“你这孩子你可担心死我们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还好你们导师给我们打电话!”
我看了导师一眼,看他的表情,想来老爸老妈还不知道我试验穿越的事,忙笑道:“我没事啦,妈,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老妈从袋子里掏出一根香蕉,剥开皮递过来道:“医生说你只是太累,学习虽然重要,但是自己的身体一定要照顾好,知道吗?”
我点头,对着老妈递过来的香蕉摇了摇头,老妈收了回去,显然不想这样放过我,继续道:“还有啊……。”
我赶忙投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老妈嗔道:“你知道什么呀,每次都这么说,你看,这是我从家里带的你最爱吃的东西,等会好点了就吃些”
我点头,挣扎着起身,在场的几人忙人仰马翻的过来帮忙,我笑道:“我哪有这么娇贵了,真是瞎担心!”
老妈帮我垫了枕头,扶我靠好,啐了一口道:“看看,说这话都不害臊”
众人笑过一阵,我抬头对导师道:“我好像任务没完成,那个竹简……。”导师笑道:“你这孩子还想着这事呢?没事,这事不急,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需要什么,跟老师说!”
我点点头道:“王导,如果不麻烦,下次你帮我带一本《史记》,我想着在这里没事看一看”。
“《史记》,正好我这里带了一本”导师从随身包中掏出一本递过来,戏谑,“怎么,突然又有兴趣了,你不是说看了十几遍都快吐了!”
“开玩笑,开玩笑的”我接过《史记》嘿嘿傻笑。
“好了,我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导师敛了笑容,恢复老者淡然的表情。
我点头。导师回去了,老爸老妈忙送了出去。病房内又剩下我一个人,翻开导师留下的《史记》,目录上油墨打印的“留侯世家”四个字,让我的心猛的一缩。手轻轻抚摸着书上的那几个黑色的字体,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一觉醒来而已,他却已经作古千年。
“留侯……留侯……留侯张良”我轻轻的呢喃着,他终究离我很遥远,昨日种种温柔,现在都已化为繁花随风飞逝了。手指微动了下,我轻轻翻开书页,翻到留侯世家,逐字逐句的读着,整篇读完了,上面只句没有提到终南山的字样。
我又翻到秦本纪,依旧没有一条提到终南山,我合上《史记》,闭上眼,轻轻靠到背后的枕上,心里叹息:终南山,到底是历史掩埋了它,还是那个人掩埋了它,抑或这这是自己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张良,她还能再见面吗?他对她真的只是利用吗?下一次如果还有机会见面,她一定要问他,他对她到底抱了什么样的心思?”
不多时,老爸老妈回来了,留下来又说了些话,到了下午便也离开了,在医院休养了一周时间,我便回到了学校里,开始了学校和实验室两头跑的日子。
回现代的半年里我忙得不得了。复查身体,写报告,翻阅各种资料,还跟着导师以及穿越项目的实验员们去陕西呆了一段时间。
到了陕西,研究员们直奔要考察的地方,昔日的秦都城——秦咸阳宫遗址在现在的咸阳市以东15公里处,即现在的窑店镇牛羊村一带。
走进秦咸阳宫遗址,一地荒草,几声鸟鸣,那恢弘壮阔的内城只留下展室中古朴雄浑的壁画残片、构思先进的排水管道、精巧细致的宫殿地砖、沉雄创新的禾石权以及一统天下的诏版……二千多年前的宫殿墙基夯土层还能测出来,其它的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现代的人还是照着书上的描述仿建了一座,只是那气势却是和千年前的那座空前绝后的秦皇宫无法相比。
我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对我而言,就在几个月前看到的一切,转眼已是2230年的沧桑。就在几个月前鲜活的人,瞬间便成了纸上的几个字。站在如今只是一堵不起眼的小山包上,耳边仍不时会响起那个清润的声音。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思公子兮日将曛,君思我兮然疑作。杜若,真是个好名字。可惜是个男子。”
“脸若桃花,阿若可是醉了?”
“不是这样烤,你这样容易焦了!”
“怎么?阿若似乎很喜欢看着我发呆,阿若若是想做魏安釐王,良倒可以做一做那倾城绝媚的龙阳”。
“你沾到嘴角了,如此春酒,浪费实在可惜!”
“果然这样会说实话。”
这个少年,周身萦绕的淡然气质仿佛有一股魔力,让人害怕又让人信服,仿佛天塌下来的大事到了他的眼里也不过区区小事。不知为什么,那时的害怕和暧昧竟慢慢沉淀为丝丝的思念,两千两百多年的时光,我是否可以找寻到你哪怕一丝的痕迹。
趁着导师们在下榻酒店休息的空档,我坐车经秦岭环山旅游路大约半小时便到了终南山,终南山人为痕迹很浓,已不复千年前不知人间烟火。
凭着几个月前的记忆,我找到了那条可能是我们上山小路的地方,这曾经是小路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沟涧,淅淅沥沥的涧水顺着石缝缓缓的滴落,随着山涧往上走,那本该是小别墅的地方,早已成了荒草古树的天堂,静幽的鸟鸣从远处的山里一声声婉转而出,让人莫名的寂寥:原来几千年真是改变了许多东西,不仅仅是人,甚至是所见的物。
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中,我挥舞着匕首将多余的藤蔓割去,越往里走,越是乏人踪迹,周边铺满绿苍的参天古木让这个终南山愈加的神秘。
不知是何处传来踏歌之声,仙音渺渺。我停下手中的匕首,抬起头,满目的葱茏,飘渺的雾气,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世俗万千,这个地方,才是真正配的上他的地方。
也许这样掩埋了也好,好歹还有了个可以凭吊的地方,收起匕首,我呆呆的望着这片荒原,眼前晃过无数的场景,屋顶赏雪,雪中品酒,山中跋涉,梅下捏花,雪中狩猎,这一件件,一桩桩,无法忘记他头戴斗笠,黑发飞扬,青衣飘渺的样子。
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是个让人胆寒的韩国公子,一颦一笑间,他心思百折,让人看不透,望不穿。直到现在,自己似乎依旧,没有看穿过。
下了山,我没有回去,反而再一次坐上车,又去留坝县的留侯祠,来到山前,青砖砌成为山门,可见上方横刻“汉张留侯祠”5个朱红大字,走进牌楼,过了进履桥只见二山门内香火鼎盛,仙气缭绕。
我没有往别的地方去,直直的走向张良塑金身的地方,我的前面络绎不绝的人群进来又出去,喧嚣远去,嘈杂散去,唯剩下虔诚的目光乞怜的跪在他的面前,而我却什么也做不出来,只是站在进门口的地方,对着他的塑像呆呆地看了许久。
几天后,我们离开陕西,回到实验室,一回学校后,我便去了图书馆查关于离开时雪崩的事,可是任是我查遍了所有这时间的史籍也查不到公元前218年发生在终南山的雪崩,这甚至威胁到秦始皇性命的雪崩,为何会一丝痕迹也找寻不到,就像是被人特意掩盖了一般,最终湮没在岁月,没有发生过一样。
正当我疑惑的将书籍放回书架上之时,突然随身的手机震动了,我掏出兜中的手机,拿起,是实验室那边打来的,匆匆跑出图书馆,接起道:“孙教授,我是杜若……。”
电话那边声带欣喜:“杜若啊,快,快过来一趟,我们在你穿回来的那件斗篷里发现了东西了,你快过来给我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