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第几个三月花开的时候,我已芳龄十六和王二少相识六年。与他相处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已足够每次回想时,都能静默的含着笑去面对秋月春风。
我生在一个女儿身没有读书的权利的年代。作为一个普通的卖烧饼的姑娘,虽然师从隔壁王二少习得几个字,但是论文化,自然是比不过张府上的二小姐了。可是,谁说腹有诗书就一定好呢,作为十巷里的烧饼姑娘,我爽朗的性格可是大得人心。所以据王二少说,他屹立风中观察了好几天,决定与我相识并计谋得逞后,就打心里喜欢我这个朋友,并誓与我永生为友,生死不离。恩,是永生为友,不是结为夫妻。
我呢,烧得一手好饼,作为一个卖烧饼的姑娘,从小吃着面食,却显得有些娇小。假使这样你就觉得我弱,那可大错特错。因自幼与爷爷奶奶同住,家中体力活寻不得多余的劳动力。在这样的境况下,我!练就了一身的蛮力。抗得米袋,挑得了水桶,搬得了重物。总之,我貌似是一个很糙的姑娘,胭脂水粉什么的,没什么概念,见人抹过,心生好奇与渴望,然而不能(哪个大姑娘不希望自己貌美如花)。至于我的父母,他们自我幼时,便居住在较远的地方,为了生计而奔波着,做些粗活。我还有一个弟弟与妹妹。因了这世界重男轻女,他们为减轻负担,不得不将我送到乡下随奶奶生活,而后奶奶苦于烧饼的技能在乡下无处施展,于是我们祖孙三人转辗到邻县一个较大的镇上。
而王二少呢,是隔壁商人家的孩子,虽说不是天赋秉异,但是也是有些小聪明。他生性善良,有些活泼,处在商人之家,生活殷实,又幸得父母都是慈善的人,所以对于生活他有讲究,但是少有少爷有的傲气。当得知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八颗大牙,一脸奇异的笑。记得当时,我的脸发着烫估摸着是红了,第一次因为不识字而自觉自卑,嘴里呵呵,心里小有滋味。
我们相识的那天,我尚且10岁,他大概11,大我一岁。他在烧饼摊边左顾右盼,等隔壁李妈家的小女儿梳洗完和我一起召集伙伴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人物角色的扮演是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
突然地,王二少拿着纸袋装的烧饼,问“诶,你是烧饼家的姑娘吗?我家刚搬过来,以后一起玩怎么样。”
“啊,为什么?”作为儿童团长,我从来不缺小弟好不好。
“我看了好几天了,整条街就你一个人时不时笑得跟痴汉一样。”
“痴汉是什么?”
“又呆又傻又痴的汉子。”
“可是我一个姑娘怎么能叫痴汉。”
“那你叫什么?”
“我叫蔡苇苇”
“有那么多菜,你是哪个菜啊?“
“......”好的,这个时候,我确实头脑一片空白,哪个菜?白菜还是生菜。
“好了,不难为你了,待会你有事吗?没事可以来我家玩吗?或者我去你家玩?”
后来,我们成为了好友,随岁月的流逝,感情日渐增长,彼此之间无论做些什么都万般自然。我偶尔帮忙奶奶打理着那卖烧饼的小摊,需要购置面粉时,常常由王二少陪伴身边帮忙出些苦力。王二少在家习字,我时不时会将在外获得的奇物与之分享,自王二少说吃我们家的烧饼多年实在吃不去,我已不再送烧饼,哈哈。并趁闲时带上他,飞奔在无人的田野或山间,他父母深知我与他交好,放我自由出入他们家中从不需要打招呼再进门,主要是他们生意太忙无暇顾及孩子们的游戏。
记得是四月,花已开得茂盛,走出城中,去到乡间,漫山遍野尽是多彩的野花,它们于风中摇曳,在阳光与白云之下生机蓬勃着,画面简直美如仙境。这天,我们照例带上小布包和雨伞,准备去阅览我国的江山。出了城门,走进了一个满是竹林的地方,中间有人为开辟的小径一条,四下里寂静无人,阳光透过树叶洒向大地。
他突然转头望向我,开口道:“蒲苇,你16了吧。”
“对啊,怎么了?”
“人家说女大18变,我认识你6年了,你怎么....”
“我怎么了?”
“没什么。”他拽着竹子,往前挪了一步。
“妈的,你说不说!你是需要我用暴力压制你吗?”
“你一姑娘,说话能不能文雅些,这几年从哪学的流氓语言,白教你识那么多大字了。”
“别扯这些,识字、骂人互不冲突。刚刚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很是为你的未来担忧,你说你一姑娘,又糙又不拘小节又不贤惠又不貌美,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
“不嫁就不嫁呗,还怕我一个人过不好?再说,总有人会喜欢我这糙的美。至于贤惠,你看我,什么不能做?貌美嘛,我心里明白,是不可能像王府上的二小姐,但是并无大碍。再者说,你看你说的那些看似优点的东西除去贤惠我有,其他确实没有,那还不是有人上门向我奶奶提亲的嘛?”
“哈哈哈,说起提亲我就想笑。跟你提亲的都是什么人呀,刘村的刘富,王村的王勇,你呀,要是嫁给他们,跟着种田去,保不齐十年后更加剽悍。”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有你这样讽刺人的吗?公子哥了不起啊、文化人了不起啊?”火上心头、怒火中烧,野火烧不尽。虽然6年都是这样彼此讽刺着,然而当关乎个人魅力与幸福的事被嘲笑,心里还是万分不爽。
“搞笑哦,你这是笑话他们,还是笑话我的魅力只够吸引这些泛泛之辈,这些农家人民吗?”我踢他,且骂个不停。
“我是在陈诉一个关于向你提亲的人的事实。”
“啊对,你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别人都说是什么人就吸引什么人,我是农民家出生当然只吸引农民了。”
“诶诶诶,当心。”他顿了一下,定住了身。我也停住了骂声,空气安静了下来。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一条颇陡峭的小路,笔直的立在这竹林,差一点就可以看作树立的墙了。王二少秉持着爷们的风度一个箭步冲了下去,山间回荡着他嗷嗷大叫的声响。
“哎哟,忘了你还在上面。”他下去后朝上一望,假模假样的笑着,假装不是故意弃我于不顾。
“哼,本姑娘也不需要你等。”好的,所以我蹒跚的走上了那条小道,苦于太陡,我只能弯着腿慢慢向下挪,活像一只行走的靠背椅。
“啊哈哈哈哈哈你这样看起来颇具喜感啊!可以去演戏诶,保观众捧腹大笑。”他张狂的大笑与嘲笑刺激得我五脏六腑头脑发热。但是这种情况,我无可奈何。
“看来,你也没男性化得彻底啊。”
“别啰嗦,烦死人了。”我忽然地直起身,冲了下去,迎面大风吹来,我感觉自己就要飞了起来。王二少紧张的神情纠缠着嘴角的余笑在不远处飘荡着。顺利下山,逮住他一顿痛打。
下山后,拐过一个小路。发现了一条小溪,溪的两岸垂钓着柳树与桃花,浓密的粉色绿色相互交错,倒映水中。潺潺的流水,携带着浮云飘去远方,那鱼儿在水中嬉戏着,穿过这块石头穿过那片叶子。
“好美啊~”我慨叹。
“是的,很美。”
我们静默着,在一块草坪上坐了下来不再争吵,怕破坏了景致。
大概是阳光正好,风又那么温柔。王二少枕着手躺了下去。我望向他的脸。
不知不觉间,他已17,一般帅气少年应有的他都有,挺拔的身姿,轮廓的分明,浓密如剑的眉梢,以及屹立如山的鼻梁还有始终带着浅笑的嘴角显得他尚且稚气未脱。
世间像他一样长像突出的男子很多,但是不论从主观还是客观而言,他都是独一的。看着他,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在无形之中变化了很多。
我不禁站起身,朝溪边走去,想看看这些年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没有。看着水中倒映的我,我已多久没仔细端详自己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一个貌美如花,翩翩起舞,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的姑娘啊。好的,这都是骗人的。水中的我,继承了父母平凡的基因。又因太野皮肤略显黝黑,此刻泛着些许的油光,头发因刚刚被风吹过,毛躁的在头上舞蹈着。但是,这不足以阻挡我欣赏自己,哈哈哈哈哈。
突然地,出现了一个背着背篓的男子。看样子年岁大我们不多。他撑着竹杆向我们走来,头上戴着篾条编织的草帽。相较之王二少,他清秀了许多。穿着长裤,裤脚用布条扎着,上身穿着米色的衣服。
他就这样默默的走过,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知不觉,天边夕阳已红。我们另辟蹊径,却在林深处看到了方才看到的那男子。他单膝跪于地上,手中的小锄头在挖着些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