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吃掉自己

52吃掉自己“2003年6月18日，该怎么形容我这些天遇到的事情。那个和我一起落难的男人是走私毒品的人，男人让来接他的手下把我也带走，我知道反抗毫无用处，于是沉默着听天由命。他们蒙着我的眼睛，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方向，我被丢在一个大车厢里，我听到车厢空荡荡的颠簸声，哐啷哐啷，一直响，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因为缺水和饥饿，我开始产生各种幻觉，看见远扬流泪的脸，一直流一直流，他的眼睛像天山上的冰湖一样纯洁美丽，看见一大片炎炎的沙漠，偶尔有四肢粗壮的蜥蜴和黑幽幽的巨大蝎子从头顶爬过，一只蟒蛇从心脏处爬出来，幽幽地吐着绿色的信子，那片沙漠，粘连着我血肉模糊的心脏，我吃掉蜥蜴，吃掉蝎子，吃掉蟒蛇，吃掉自己……纱布被揭开，我被突然的强光刺伤眼睛，直接失明。男人找人给我治疗，所以现在我终于可以再次提笔写下这些事情。我像个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布，不说话，不反抗，他们让我不要动我就不动，让我吃饭我就吃饭，让我睡觉我就睡觉，让我脱衣服我就脱衣服，我的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第三张是什么票……”“2003年6月29日，我的视力慢慢恢复，一点点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身不由己。前途未知。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来送饭，治疗，打扫。我问他们，‘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没有人理我。不理就不理吧，其实答案也不是那么重要。前些天来了一个生面孔，丢给我一只皮夹子，是远扬的，里面夹着我们的机票……我没有打开皮夹，因为我发现我害怕看见任何一个结果。我告诉自己，远扬的死，是一个意外，一个意外，意外……现在的我，想要承认一件事，在我跳下飞机的那一刻，内心强烈的渴望伞会打开，那一刻恐惧充满了心脏，不由自主地呐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要活下去，即便是没有原因可言，还是想活着。活着，就是要活着，不需要理由。活着很累很痛苦，可还是想要活着，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事情，上帝，请让我活下去……”“2003年8月3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男人在飞机上看准了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终于开始利用我帮他们走私毒品。我似乎十分幸运，遇到一个聪明的男人，他就那样拉着我的手，直走，转弯，开门，关门，轻易地甩开了跟踪我的人。他长了一双十分温柔的手。他叫林。我看着眼前这个奇迹一样的男人，告诉自己，我早说过活下去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然后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懦弱。我很懦弱，很自私，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会不择手段得到，我是坏女人，我故意惹怒远扬的妻子，故意被侮辱，可是我又有什么错，他们并不相爱呀，他们在一起是互相折磨，我把他们分开，是救了他们。现在，一切都因为一个意外，都是意外惹的祸。”小猫咂了一口可可，用余光瞥了林一眼。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像个陌生人，突然意识到他的身后藏着无数她不知道的事。“2003年8月5日，我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头发散乱，穿着林的白衬衫。城市的灯光像幻影一样隐隐闪现，我的心里平静得像大爆炸前的洪荒。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他的回答是，看见你，想和你做爱。我当时就笑了。奇怪的是，我的心里一点也没有对远扬的愧疚，仿佛他是我梦境里的一个人，梦醒了，人走了，伤感之后继续前行。不可怀疑，我爱过他，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他。但是我所追寻的只是那个从小的梦想，至于和我一起完成它的人，原来是可以改变的，我绝望地发现了自己是多么自私冷漠的一个人。但是请相信我，我也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