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在另一个房间里,一脸微笑的奥维德看着眼前胖胖的税务官和蔼的问道。
今年四十五岁的罗伊自从十七年前成功勾搭上了巡城官秘书那个蠢胖的女儿后,便脱离了白天在码头做苦力,晚上在小酒馆赊酒打架的生活。
虽然在十多来年里才从一个小小的税丁晋升为帝都第七大道及周边区域的税务官,但他很是满意现在的这个职位。
这可是个肥缺呀!
罗伊管辖的这片区域虽然比起闻名帝国的爱榭丽舍大街那种专为贵族富豪们服务的所在,在档次上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罗伊知道每个爱榭丽舍大街的商铺背后都站着一个自己这种层次的人根本无法触摸的大人物。
说不定某个茶叶店老板的外祖母曾经当过某位公爵**儿子的奶妈,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瓷器店就是某位亲王府上的二管家的大舅的妹夫的兄弟开的,在那种地方当差不得天天赔上十二分的小心?谁又敢伸出爪子多收一个铜子?
这里虽然没有精致的瓷器、华美的丝绸、醇香的茶叶,但商业气息依然浓厚,更为重要的是这里鱼龙混杂,是平民交易的所在,注重身份体面的达官显贵除了路过,绝不会在驻足流连。
因为也许一个不好,就会在贵族圈子里流传成诸如某某伯爵女儿私授流浪汉定情信物,计与其私奔;某某侯爵与杂货店老板街边密谈低价处理家族财产事宜;某某公爵讨价还价未果后随手顺走老农两个鸡蛋这等无稽的笑话来,最适合自己这种低级官吏浑水摸鱼不过。
那句东方大陆的谚语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是山中没有老虎,猴子自然就是霸王。
真是睿智呀!
大腹便便的罗伊很喜欢在自己管辖的这片区域里巡游,每当看到衣衫光鲜的商铺老板对自己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并送上“一点小意思”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思来想去,他把一切归咎于从斗升小民到微末小吏的境界变化上。
“那二十多年真是活在狗身上了!”罗伊对前半生下了定义。
在这里,罗伊是唯一拥有对帝国税收法律解释权的人,每一个商铺应收多少税金、什么时候上交都由他一言而决。
当然,罗伊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圣瓦伦丁区的总税务官乔治大人,虽然体恤民生,规定的那点税额实在是不高,但也不能过于让总税务官大人为难。
罗伊虽职务低微但也深明大义,每个月上交的金币总是比规定的税额高出那么一到两成。
大家发财才是真的发财嘛!
对于这个叫“巨龙之爪”的赌场,罗伊之前一直很纳闷,在帝都开设赌场这类场所手续之复杂他可是知道的,没有一定的人脉再搭上一定的金钱那是办不下来的,此外要是没有一定的势力,更是一天也别想安宁。
但有钱有势又手眼通天的大贵族最注重名声,投资这种产业不比其他,往小了说会成为贵族间交际的谈资和笑料,往大了说这种有**份的行为那可是要被贵族议会弹劾的,事情闹大了丢掉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本着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条近二十年来在官场底层摸爬滚打混出来的经验,肥而不蠢的罗伊很是耐心的观察了一阵子。
“总有人比自己更经受不住金币那闪耀的光芒**,为自己探路的。”罗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乱响。
果不其然,不多几天,就有人上前去给自己打头阵,一番**裸的盘剥下来,很是让“巨龙之爪”出了不少血。
看到打前站的毫毛都没少一根,再一打听,老板原来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毫无根基的暴发户,其余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们自然再不用客气,举着刀叉、瞪着通红的眼睛一拥而上,恨不能涨破肚皮才好。
罗伊自然不落人后,摩拳擦掌的加入鲨鱼大军准备大干一场。
这是一个狼多肉少的年代呀!
“今天以什么理由收钱呢?”罗伊品着清香的热茶,愉快的思索着。
“宅地税?好像已经收过了。牛头税?赌场也没有养牛呀。那么乞讨税?好像也说不过去,上次收的那丝袜税就有点过分,要真撕破脸皮被人捅上去那可是不妙呀。”
罗伊接二连三否定了大脑的提议,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就人头税吧,这里雇佣的人员不少,作为雇主,缴纳一定的人头管理税那是必不可少的。”
“嗯,下一次就收烟囱税吧。至于上交的火炉税,哼哼,火炉是火炉,烟囱是烟囱,这点大人我还是分的清的。”
计议已定的罗伊安心的品味起手中的清茶来。
但直到添过数次热水的茶叶再也品不出味道来,也不见管事的出来应承。
“真是太过分了!也许的重新考虑牛头税甚至羊头税、狗头税了。”罗伊有些恼怒。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罗伊正待对自己不敬的暴发户呵斥两句,但一转眼看见进来的两个人仪表神态,硬生生忍住了将要发出的声音。
对他这种混迹于底层的小吏来说,察言观色乃是必备绝技,仔细打量下,虽说打头的那个长有些猥琐的确实像一个踩到****的暴发户,但很有些豪门奴仆的架势。后面那个高大俊朗的青年从仪态上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期良好的教育,绝非普通小富、没落贵族的装腔作势,好像还有点眼熟。
不过这年头混吃骗喝的骗子也不是没有,罗伊惊疑之际,脑中飞快的转过许多念头,不过还是准备先看看再说。
奥维德在加西亚的引领下走到主桌后坐下,他展开臂膀支在长桌上,双手交叉在一起,露出手指上那个拓印着家族徽章的戒指,微笑道:“这位肯定就是罗伊大人了,小店开张不久,承蒙大人照顾有加,不想还未登门拜访大人就又致,呵呵,真是蓬荜生辉呀。”
奥维德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盯着罗伊缓缓道:“那么,大人这次前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罗伊虽说身份低微,但眼力不差,看到奥维德佩戴着一枚显然是贵族传承的徽章戒指时就心惊不已,只是认不出徽章出自哪个显赫家族。又猛然想起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大人衣甲鲜亮的领着一队士兵巡逻来着。
“他是个贵族!”税务官有点惊慌了。
既然确定了对方贵族的身份,罗伊明白今天一头撞到了铁板上,就算大人不计小人过,丢掉差事那是板上钉钉的。
待听得戒指的主人的话语里隐约有警告自己的意思,一股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脸上肥肉不住的抖动,自己这等身份说起来与小民无异,只是身上的肥肉多些罢了,只要是稍微高贵点的贵族头衔都可以轻松的将自己二百来斤的肥肉炼干,刚才还想狠敲一番竹杠的念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咬牙,突然一个翻身扑倒在地上,不想慌乱之中碰翻了旁边的刚添满的滚烫茶水。
“噗通!”、“嗷呜~!”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奥维德和加西亚一跳,待反映过来这才发现肥硕的罗伊有些错误的估计了地板的硬度和自己双膝外侧的脂肪厚度,那杯茶水更是火上浇油,尽数淋在了大腿之间、要害之上。
这可是夏天。
对此突发事故没有任何经验的奥维德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税务官一时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加西亚则一脸的幸灾乐祸,丝毫没有上前帮把手的样子,没上去踹上两脚已是分外的客气了。
好在胖子忍痛能力惊人,更准确的说是心中的恐惧压倒了身上的伤痛。蜷缩一会后,胖子稍稍躬直身体,向奥维德大声求饶起来,不知是惊吓还是疼痛而微颤的腔调听起来尤为的可怜。
“尊贵的大人呀,小人有眼无珠,无意中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小人这身蠢笨的肥肉。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中有久病贤妻、下有三岁吃奶小儿,外带双腿残疾老岳父呀!小人自幼便是至高神的信徒,每日颂恩祈祷不曾漏过一次,斋戒礼拜更不敢忘,不时还将神慷慨的恩赐与那些可怜的人分享,做的错事只有这么一回呀!”
“敖呜!小人回去后定感念大人恩德,每日餐前饭后必将向神虔诚祈祷,祈愿大人日进斗金、公侯万代呀!”
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哀切无比,奥维德这等视骑士精神为行为规范的楷模又怎好意思再加刁难。
不过奥维德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只是默然不语,脑中还在努力消化着税务官的痛陈。
的确是很痛苦的陈述。
不过在税务官眼中,看到的却是盘算着如何收拾自己。
于是肥胖的税务官趋利避害,极为果断的大声道:“尊贵的大人,小人之前被猪油蒙了心所收的那八十个金币,啊不,是一百个……
“啪!”税务官肥厚的手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声音把没有丝毫准备的奥维德吓了一跳,加西亚心中却是大为解恨。
“小人真是猪脑子,是一百八十个金币,定然如数奉还,小人今后绝不再迈进“巨龙之爪”半步,只求大人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肉痛,或许两者兼而有之,罗伊被扇的通红的胖脸上一阵急速的抖动。
这下连加西亚都有些意外。
虽然这些日子连遭勒索,但“巨龙之爪”被盘剥的总和共不过二百来个金币,这在几个铜板就能吃上一顿饱饭的帝都也算一笔小财。
被眼前这个胖子拿去的总共也不到六十个金币,这会突然吐出一百八十个金币差不多翻了三倍多。
加西亚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和蔼的笑容,他走上前去,双手轻柔的扶起跪伏于地上的税务官,仿佛捧着一把闪耀着黄澄澄光芒的金币。
“起码金币是不分好坏的!”加西亚愉快的想着。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瞧您这身衣服,哦,这衬衣还是丝绸的,在帝都可不是的一般人穿的呀!哎呦,大人您小心点呀!大人放心,您的廉洁我们都是知道的,不过说起您的慷慨,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哈哈……,哎,小心点,大人!”
身心俱伤的税务官在加西亚的宽慰和搀扶下一步一回头的出门而去,被视为此间主人的奥维德却始终没有发话。
在将胖胖的税务官送出了赌场大门之后,心情愉悦的加西亚并没有看到罗伊转过拐角时那一抹阴冷的笑意。
“不要以为老子把你们没有办法,在这里开赌场充其量是个下级贵族,绝不会是什么大贵族。先让你们得意一阵,会让你们知道得罪罗伊大爷我的下场!”
愤恨的罗伊捂着湿漉的裤裆狠狠的瞪了一眼“巨龙之爪”的招牌,转身进入一条小巷,急于找个无人的地方查看自己的伤情。
谁料胖子刚想低头解开衣服,一团臭烘烘的布条被一只大手强硬的塞进了嘴里,随后一个布袋隔绝了他惊恐的目光,最后只觉脖子上被重重一击。
“好狠呀!连金币都不要了?”失去意识前的罗伊有些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