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静萱在宫女们的摇晃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此刻,云来也疾步过来了,她担忧地问:“静萱姐姐,你怎么样了?”
见顾静萱只是直着眼睛,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云来心里发怵,只好对云怀天道:“母后,皇上,容云来带静萱姐姐先行退下。”
太后沉迷于戏曲中,勉强分神,敷衍地道:“去吧去吧,宣个太医替你姐姐诊治诊治,云来,你等下要回来陪哀家听戏。”
云来低头应是。
云无极也如是道,想起方才顾佩兰也说身子不适,便吩咐人送顾静萱去顾佩兰的寝宫,并让太医也给静妃看诊。
凌惜之在一旁暗暗冷笑,“装什么柔弱,分明是借故引起王爷的注意。”
云无极的眸光着实往顾静萱这边飘过去,不过却是落在了云来的身上,直至扶着顾静萱越走越远的云来不见了身影,他才收回视线,神色回复了淡漠。
来到了顾佩兰的寝宫里,门口候着的宫女却说静妃娘娘还没回来,这话正印证了云来心中的猜想,心思纷乱之余,太医已至,给顾静萱把脉之后,太医笑着道:“王夫人这是喜脉,不过是没有好好休息,这才身子虚弱而晕厥过去,只要多加休息,不碍事的。”
云来放下心来,吩咐了佩兰姐姐宫里的人好生照顾静萱姐姐,只说出去送送太医,便疾步离开了顾佩兰的寝宫。
顺着从寿宴往顾佩兰寝宫的这条路,云来一路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心中有些惶然,又是期盼又是害怕,来回走了一圈,没看见想看见了人,连佩兰姐姐都没找到,她有些气馁,记挂着还留在顾佩兰寝宫的顾静萱,于是只好又折身回去了。
寝宫台阶两侧是密密的花藤架,云来走的很快,眸光未曾旁落,忽而见台阶处有一红色人影现身,急急地往寝宫里去了,云来定睛一看,竟是顾雅竹。
看她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神色,云来不由得心中生疑,悄悄地跟了进去,顾静萱入了寝宫便直奔左边的寝房,而右边的房间则是顾静萱暂时休息的地方,宫中的宫女都在顾静萱身边照料着。
直至看见顾雅竹入了寝房之后,从袖中掏出一截香来,点燃了放在香炉之中,随即将衣服的外衫褪去,又对着镜子梳妆起来。
她是在干什么?
躲在门口窥视的云来越来越疑惑了,这寝房看上去华丽精致,想来也不是才入宫不久的顾雅竹住的地方,心里有奇异的想法飘过,云来摸摸头,折身往外走到宫殿门口,看见一个小宫女捧着清水走过,便拉了她询问,才知这左边的房间便是佩兰姐姐的寝房。
她眸光一转,小宫女的回答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只是这顾雅竹明明是一直跟佩兰姐姐呆在一起的,怎么佩兰姐姐会给她可乘之机?
云来心里着急要见到卫延华,这边又不慎撞到顾雅竹居心不良,那边还有顾静萱卧病在床,只恨不得把自己兵分三路,一路去寻延华,一路留在这里等着佩兰姐姐,还有一路去看看顾静萱。
她心情沉重,绕着花藤架踱着步,走到花影深处时,忽然听见有细微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陷入烦乱思绪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眸光触及一片粉红花色里露出了青色的衣襟,她猛地一怔,敛步朝那边缓缓走去。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花影馥密。处相对而立,一个色如春晓,一个瑰姿艳逸,果然是卫延华和佩兰姐姐。
看着正对着佩兰姐姐浅笑着的延华,他的眉间眼底,是无尽的缱绻温柔,那是她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神色,明明阳光温暖,清风柔柔,云来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同置身于密封的冰窖之中,连呼吸都停滞下来了。
一个踉跄,立即惊动了正在低声笑谈的两人,卫延华面色一变,温柔尽数敛起,飞快地将顾佩兰挡在身后,望向云来这边的眼神带着凛冽和杀机,待看清来人是云来时,他不由得一愣。
“云来,你怎么会在这里?”顾佩兰疾步走了出来,黛眉里藏着几许惊慌,但又很快地淡定下来。
“我……我只是偶然经过这里……”她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里不无懊恼。
顾佩兰拉着云来的手,轻声笑道:“没事,这位是延华,你应该认识。”
云来看了眼沉眸不语的卫延华,又看了眼神色坦然的顾佩兰,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二小姐,延华先行告退了。”卫延华朝着顾佩兰微微颔首,余光扫过顾云来,薄唇微微抿起,只一个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若是在其他情况下,云来会大赞,好厉害的功夫,可是现在这尴尬的状况,她仅仅是愣愣地盯着卫延华消失的方向出神。
“云来?”顾佩兰唤了她一声,美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呃……”她回过神来,突然脱口而出道:“我看见雅竹姐姐去了你的寝房,还……”
“还点了香脱了衣服是吧?”顾佩兰了然地笑笑。
“姐姐知道?”
顾佩兰冷哼一声,“她那点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入宫才半个月,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妄想凭着魅惑了皇上就能受宠,真是太过天真了。”
姐妹争宠相斗,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剧情云来看过听见太多了,她心一沉,觑了一眼顾佩兰不善的脸色,忍不住道:“佩兰姐姐,雅竹姐姐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亲姐妹……”
“云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顾佩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且,不管以后怎么样,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当初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顾佩兰说着,神色间隐隐露出凛然之气,像是为了守卫自己的领土不惜与侵犯者血战到死的战士,云来心中存疑,佩兰姐姐对皇上的深情和倾心相待,自己看得到,那么佩兰姐姐跟卫延华之间,到底又是怎样的牵绊?
花藤之外,忽然遥遥地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跟我来!”
顾佩兰拉着云来的手绕到宫殿的后侧,从一处小门里进去,走过几个房间后,居然到了顾静萱休息的地方。
几个守在床边的宫女正在给顾静萱摇着扇子,看见顾佩兰进来,她们纷纷福身行礼。
云来见顾静萱的眼神已经神采炯炯,想来是已无大碍,这才稍稍地放了心。
“给静妃娘娘请安。”顾静萱说着,就要从红木雕花床上起来。
方才云来已经告诉过顾佩兰,顾静萱怀有身孕了,顾佩兰忙止住她的动作,浅笑着道:“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礼,我们都是自家姐妹,又何须这么客气。”
顾静萱也笑,笑得一双丹凤眉快要斜上鬓角,她道:“虽是姐妹,身份有别,静萱不敢失了礼节。”
顾佩兰温言,又换上了另一种笑容,有些嘲弄,也带着说不具体的满意。
如此客气生疏,又让人无从挑剔,顾静萱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凭着一时之气就跑去找云来吵架的顾家三小姐了,岁月让她变得沉稳,也让她曾经的棱角渐渐被磨平,那时她与云来在顾府后院里差点打起来,今日却主动进宫来帮她解围。
“静萱姐姐,云来要谢谢你今日帮我一事。”云来无意去深究那些表面的规矩后面的深意,只是这道谢是她必须要做的。
“端王妃不必言谢,我也只是看不顺眼那凌小姐横行霸道,与你无关。”顾静萱说的爽快。
云来淡笑,忽然喜欢上了顾静萱这样爽朗明快的性子,爱和恨,都好像是写在脸上,也不攀附别人,不低看自己,真有几分像聂思思,又比聂思思来的老练,她真诚地道:“不管静萱姐姐是何种心态,但是帮到了我是事实,云来心中感激不尽。”
“随你怎么想。”顾静萱轻快地看了云来一眼,居然有笑意凝在眼里,她们曾经互相看不顺眼,云来十三岁那年回来顾府,她实在讨厌这丑妹妹,又憎恨爹爹偏心于她,跑去找她吵了一架,却被她气得够呛。
后来在明月楼,也是她发现了失踪得让全京城鸡飞狗跳的云来,她不作二想,当即派人送她回了顾府,也算间接地促成了这个自己很是讨厌的妹妹,变成了自己曾经心心念念想嫁的男人的王妃。
而今天,偶然听闻云来被人诬陷,她竟立即恳求赵怀安带她入宫来帮云来洗清冤屈,世事莫测,当真是造化弄人。
肚子里有了孩子,那些曾经的恩怨是非,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当放则放,顾静萱最大的优点就是利落干脆。
“娘娘,可否派人送我出宫?”静萱下了床来,向顾佩兰请求,她现在忽然很想要见到王富。
“这是自然的,你先随本宫来寝房,本宫有礼物送你,算是贺你有喜。”顾佩兰笑的沉静,云来心中一动,先前太监的那声“皇上驾到”遽然窜入脑内。
果不其然,在顾佩兰寝房的门口,透过半掩的门扉,顾佩兰三人看着只着了肚兜和衬裙的顾雅竹,柔弱无骨地倚在云怀天的怀里,顾佩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云来心中暗叫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