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顾云来仍是如往常般低头只顾自己闷吃,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能自动屏蔽掉来自于云无极的压迫感了,一般来讲,只要她不故意弄出点什么动静来,云无极是不会正眼瞧她的,云来虽然很想跟云无极作对,但不会笨到在吃饭的时候给自己找罪受。
可是今晚有一点不一样,低头扒完一碗饭的云来终于放下筷子,露出一脸柔婉的笑容看着云无极,“王爷可是要话要对妾身说?”
任谁吃饭的时候,被别人诡异地盯着,都是件很不自在的事情吧,云无极自踏进偏厅坐下,便若有所思地看过她好几眼,云来磨了磨牙,可别以为她什么都没察觉到!
云无极放下碗筷来,面对云来笑意中带着些许质问的话说,眉心不自觉地拢起,“听管家说,你今日在府门口跟男人私会?”
噗……她真的要险些对着云无极那张妖孽脸喷出一口鲜血来了,明明是握手言谈了一会儿,怎么就变成了跟男人私会了!全管家的想象力要不要这么丰富!
云来抬袖擦去唇角的口水,抹去一脸被惊吓出来的呆滞,定了定神色,作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来,“不过是前些日子上街时偶然结识的朋友,决计不是私会,还请王爷明察。”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要握着手说话?你既是端王府的王妃,行为就得检点些。”某人的口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是是是。”她连连点头,并不想解释太多,这种沙文主义的大男子作风,她能理解,即使他不爱自己的老婆,也要杜绝别人染指她,古往今来的男子大多如此,是以解释也没多大的必要。
他却以为她是默认了,不知名的怒火悄悄地上扬,“你果真是在与那野男人私会!”
云来呆了一呆,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要点头称是?”
简直是胡搅蛮缠,云来的嘴角隐隐抽动,真的很想站起身来戳着他的肩吼,不是你要我行为检点些么?难道我还摇头不成!
看见她的沉默,云无极的那簇火焰燃得更旺盛了,脸色也阴沉下来,“本王这就让人去把‘他’找出来,竟敢觊觎王妃,‘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他抬腿要走,云来慌乱之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情急之下只好说了实话:“王爷且慢!妾身的那位朋友,是穿了男装的女儿身。”
“王妃可真是不同凡响啊,自己喜好男装也罢,所结交的朋友也是女扮男装之流。”云无极此话明显带了嘲讽,脚步却停了下来。
顾云来松开他的腿,尴尬地笑:“兴趣相投而已……”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见她还呆站在那里,于是道:“还愣着干什么?平素不是都吃了三碗饭吗?”
看样子他是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危机解除,云来松了口气,依他的话又坐下来盛了碗饭,拔了几口,她忽然偏头问他:“王爷怎知我平素都是吃三碗饭的?”
他不是从来都不瞧她一眼的吗?
云无极:“……”
他放下筷子来,面对她狐疑的眼神,淡定地站起身来,“本王吃饱了。”
云来摸摸头,看着他在夜风中飘飘展开的衣袍,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继续吃完三碗饭才踏实。
天朗气清,天气已经晴了好久,云来一大早起床来,神清气爽地出门散步,在王府的日子里闲的很,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从来没有这么闲过,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想要出府去逛逛,后面又跟着个“虎视眈眈”的全管家。
她的佛戾香也用完了,是时候该想想辄了,她真的怕云无极忽然有一天心血来潮地对她讲,“王妃,该尽尽你的本分了,替王府开枝散叶。”
围着园子绕了好久,发觉那些树叶都是绿油油的,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不甘心,佛戾以臭闻名,没有枯枝烂叶,断然练不出来,说到练香,她也停了好些日子没有练香了,找个石墩子坐下来,云来琢磨着自己决不能荒废练香这门高超的技艺,好歹也苦学了六七年,说不定以后她老无所依时,这门手艺能成为她的饭碗。
若不是云怀天那道可恶的圣旨,她现在还是打理着苏家多半生意的大小姐,说不定现在已经又开了很多家分铺,说不定全苏州乃至全国都知道苏家的云来小姐有多么能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地待在这牢笼一样的王府里混吃等死。
话说,她到现在还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来让云无极休了她,起初是打算惹恼他,然后逼得他主动休了自己,后来知道了皇上的盘算,又被云无极撂狠话一警告,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还是乖乖先扮演好端王妃这个角色比较好,因而后来才决定先讨好了云无极,再走一步算一步,看能不能跟他打个商量,反正他们都是郎无情妾无意的,还不如大发慈悲放了她走,可是到现在,面对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她越来越迷茫了。
不管是违拗云无极还是顺从他,被休的可能性都不太大,难道她真的要待在王府里混吃混喝,然后一辈子跟那个骄傲得像孔雀又阴狠得像老鹰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到死?
唉……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应该回京城的,要不是跟卫延华赌气,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还不如包袱款款地亡命天涯,那样人生该有多美好啊……想起卫延华,云来的满腹纠结一下子变成满腹酸楚了,随手从身后折了一朵花,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花瓣,喜欢我?不喜欢我?能再见面?不能再见面?
一朵娇艳的花朵顷刻间被她摧残得只剩枯枝,她还在发着愣,越发地愁闷了,几个下人拿着大剪刀往这边的花圃过来,看见顾云来坐在这里,忙放下手中的剪刀,跪身向她请安。
“你们拿着大剪刀干什么?”她纳闷地问。
“回王妃,王爷吩咐奴才们给修剪花圃,说是明日会有几位大臣来王府赏花。”
云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一个念头迅速在脑中成形,笑咪咪地道:“我正好闲得很,你们把剪刀给我,去忙你们的吧。”
“这……”小厮们面面相觑,都惶恐地摇头,“奴才们怎敢让王妃来做这种粗活,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怪罪下来,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顾云来板起脸,“你们听王爷的话,难道就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吗?再说了,我也是想修剪好花圃后,能给王爷一个惊喜,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下人们不敢再多言,忙弯着腰退下了。
顾云来从地上拿起剪刀,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正巧愁着没材料练香,这下可有法子了。
一个时辰后……花圃被修剪得很是平整,那些杂叶插枝都被剪落到了地上,某人举着大剪刀在太阳底下很勤奋地劳动着,还伴随着阵阵碎语声。
“这么点枝叶,肯定少了,还是再多修一点。”
又一个时辰后……花圃里的枝叶少了三分之一,有些开的正好的花儿也掉落在了地上,某人看着自己的成果,摸了摸头,继续碎碎念。
“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好难看,还是继续剪吧……”
三个时辰后……全管家带着下人过来请云来过去用膳,看着光秃秃的花圃,一干下人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那个枝繁叶茂花朵竞艳的花圃竟然凭空消失了。
顾云来站在一地的残叶落花之中,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脸上已是汗如雨下,当园艺工人真是件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对没有天赋的人来说,以后她再也不干这种苦差事了。
抬眼看到对面的全管家惊恐的表情,她从花圃中走出来,关心地问:“全叔怎么了?”
“王妃……花……花圃……”全管家已经语无伦次了。
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所向,顾云来回头看了下自己一个上午的杰作,惊讶地啊了一声,怎么一不小心,她就把花圃给剪光了?
在他们的身后,刚巧看到这一幕的云无极沉默地立在那里,额际有青筋暴起,嘴角也在狐疑地抽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