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来坐着宫里的轿辇回了端王府,天色已经渐黑,落轿出来后,王府门口的两只大红灯笼在夜色中无比打眼,有风贴面刮过,抬轿的宫人行了礼后按原路折回去了,顾云来拢着手往王府里进去,还在心中琢磨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除了那个皇后,这皇宫也没预想的那般恐怖。
至少当今皇帝,就完全是个不正经的主儿,顾云来摇摇头,反正不管云怀天执意将她和云无极拴在一起,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她的初衷是不会变的。
她从了旨意嫁给云无极,并不代表是认命了,云无极那个恶人,他们之间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等着瞧吧,顾云来的嘴角划过一抹飘忽的笑容,踱着缓慢的步子迈入了王府。
绕着同一条回廊回了三圈,某只刚刚还在心里撂狠话的姑娘很无奈地哀叹一声,怎么又迷路了呢。
在顾府迷路过,在秦府迷路过,现在在王府顺理成章又迷路了,顾云来在一盏灯笼下面蹲下来,靠着一根圆柱子画圈圈。
天上的月亮缓缓地自西天而上,带着淡淡的光晕,数只黑点掠过廊檐,拍着乌沉沉的翅膀一下子又飞远了。
周围也不见有人走过,这王府可真是冷清的很啊,顾云来蹲在地上等待有人从这经过能给她领路,袖中硬邦邦的东西忽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从袖中掏出来一看,是今天上午从天而降的那本民纭记事。
反正无聊,她借着头顶灯笼的光芒,翻开书本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云无极办完事回府来,小厮打着灯笼在前面为他引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小厮忽然诧异道:“前面好像蹲着个人在那里。”
他话音刚落,前方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呵呵……哈哈……这个……”的声音。
小厮猛然顿住了脚步,吓得不敢再继续往前走,自从先王妃过世以后,府中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声音,有时夜深了还会偶尔看见白影飘过,府中人心惶惶,都说是闹鬼了。
“怎么回事?”云无极蹙眉问道。
小厮颤抖着身子回过头来:“王爷,有……有鬼……”
他脸一沉,“胡说!”
“哈哈哈……嗯呵呵呵……”
又一阵诡异的声音飘了过来,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更格外地阴森。
小厮哆嗦着腿跪了下来,“王爷,是真的,她们都说,是先王妃的鬼魂回来了……”
“放肆!”云无极喝道,“是谁让你们在王府里妖言惑众的?你们如此妄议,岂不是让蝶妆在九泉之下也不安稳!”
“王爷,奴才说的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先王妃夜间还在府中走动,而且,前方那个影子,长的好像先王妃。”
小厮根本就没看清前方人影到底长的怎么样,不过是因为人云亦云的心理,把顾云来的身影假看成了玉蝶妆的鬼魂。
云无极呼吸一滞,抬眸望向昏黄灯光下的暗白色人影,依稀看出是个姑娘家蹲在那里,是蝶妆吗?
他难以置信,情不自禁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待走的近了,浅浅的怪异之味飘入鼻间,暗白色人影的侧脸映入视线,云无极面上的光彩瞬间熄灭,眼神也沉寂下来,双手握拳垂在腰侧,他闭了闭眼,抬脚欲从她身边走过去。
“嗯……嘿嘿嘿……”
脚下的人影再次发生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小厮抖着胆子提了灯笼跟过来,灯光照亮了顾云来,他讶然出声,“是新王妃,奴才给新王妃请安。”
津津有味地看着书的人儿全然没有反应,小厮弯着的腰僵在空中,有些尴尬,于是又说了一遍,“奴才给王妃请安。”
顾云来这才有了反应,她稍稍抬起头来,以手遮了一下刺眼的灯光,待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两个身影,惊讶得马上从地上弹跳起来。
“王……王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云无极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目光不经意地瞟到她手中的书册上,再想起她方才诡异的笑声,一时起了疑虑,但是……算了,他真的不想跟这个女人有接触。
云来敏锐地感觉到云无极的视线,下意识地慌忙将书收到了袖中去,干笑了两声,抬袖抹去了嘴角的口水。
“你方才在看的是什么东西?”云无极终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实在狐疑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没,没什么东西啊。”她连连摆手,那本民纭记事顺势从她袖中滑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云无极看了小厮一眼,小厮会意,弯身从地上捡起书来呈给云无极,他修长的手指翻开了书本,正好打开了最后几页,活色生香的图画在暖黄的灯光下更显得暧昧。
“下流!”
他将书扔到地上,薄唇微掀,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来,旋步走远了。
顾云来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又握了握拳,深呼吸,再深呼吸,运足了气,尖声吼道:“云无极!”
惊起了廊檐上栖着的一群乌鸦。
扑腾扑腾的翅膀声中,跟在云无极身后的小厮打了个哆嗦,新王妃也忒大胆了,竟敢直呼王爷的名讳,王爷一定会大怒的。
果然,云无极身体一凛,脚步停住,缓缓地回转身来看着云来,昳丽的面容上尽是阴沉之色。
顾云来将地上的书捡起来塞回到袖中,小跑步地赶了上去,圆脸上漾满讨好的笑容,极为谄媚地道:“王爷训斥的极是,妾身一定牢记在心。”
小厮一脸崇拜地望着顾云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狗腿的主子。
云无极忽然笑了,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他的眸光从她身上移开,仿佛连再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像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真是下作无比,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若是你觉得做了端王妃便能得到些什么,本王警告你,最好老实点,你安分,本王兴许还能让你过几天舒坦日子,若是再惹是生非,本王有一千种方法可以折磨死你。”
顾云来噤声,笑容僵住,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眼泪却一下子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云无极很是不耐烦,终于是正视着她,瞧见她哭得鼻子通红,却是倔强地咬着下唇不出声,他一瞬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小厮看着昨日在大婚的两位主子,眸光不知该往哪里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暗暗叫苦不迭地站在那里。
“别哭了,堂堂一个王妃,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让下人看见了说笑话,碎嘴传出去,还道本王虐待你。”
顾云来活了两辈子,不是没被人这样羞辱过,这辈子嫌弃她难堪的人暂且不提,还有上辈子那些说她勾引别人男朋友,勾搭上司的同事,也是这样说,不知廉耻,下作无比,她挺直着背脊活在那些风言风语里,再难堪也熬过来了,可是今日面对着云无极,竟会觉得委屈,他怎么可以把这样不堪的词用到自己身上。
他是被迫娶她的,难道她就是死缠烂打要嫁给他的吗?
委屈多过愤怒,顾云来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直流个不停。
云无极默立片刻,即便是为着她的眼泪莫名地迷茫了,却仍是未觉得自己有错,顾云来就像是个灾难,横空出世在自己的生活里,他不爱她,却被逼着要娶她,甩也甩不掉,她过门两天,处处让他觉得烦乱。
不喜对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她难看的妆容,不喜她讨好的笑容,不喜她假意的哭嚎,不喜她诡异的言行,不喜她在母后皇兄跟前的讨喜,总之,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不喜欢。
“等她哭完了,你送她回房。”
冷冷地叮嘱了小厮一句,云无极转身,将懵懵地流泪的云来抛在了身后,他脚步亟亟,衣袍猎猎,也似在逃避着什么。
小厮目送着云无极的背影远去,又瞟了顾云来一眼,暗中嘟嚷道:“王妃主子你行行好,快别哭了,这夜深人静的,怪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