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嘈杂中,云来并不响亮的声音却让秦逸舟的动作蓦地顿住,云来奔过去,走到秦逸舟身边,凝声道:“不要杀人。”
这样暴戾的秦逸舟,跟记忆中风度翩翩喜好甜食的白衣公子相去甚远,恶人是该惩治,只是不该脏了他的手。
秦逸舟望了云来一眼,缓缓地放下手来。
周泼皮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脖子上有清晰的红痕,院子里已经燃烧起熊熊大火,周泼皮的家眷抱着细软惊慌失措地拥挤而出。
“来人啊!给我灭火!”周泼皮急得从地上跳起来,他的手下想要住手去救火,秦逸舟的打手却不肯放过他们,想方设法地缠着他们。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里屋里跑出来,经过云来跟前时,忽然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大抵是摔疼了,咧开嘴大哭起来,云来一愣,蹲下身去,柔声问道:“哪里摔着了?”
小男孩瘪着嘴,指了指膝盖,云来伸手揉揉他的膝盖,抱着他站起身来,周泼皮大惊:“快放开我儿子,你想对他怎么样?”
云来低头一看,怀里的沉甸甸的胖小子白白净净,确实有几分长得像这周泼皮,她笑了笑,道:“你认为我会对他怎么样呢?周老板你欠债不还,言而无信,还迫害孤儿寡母,我拿你儿子做你那六万两的抵押,你觉得如何?”
阿弥陀佛,她不是故意要拿孩子去威胁周泼皮,只是他自己想歪了,她正好顺水推舟。
他的几个夫人顾不得去救火,抱着细软过来恳求周泼皮:“老爷,你只有这一根独苗啊,你千万要救救他!”
秦逸舟吩咐手下住手,静观事态的发展。
顾碧桑轻巧地跃过来,添油加醋道:“这么白胖的小子,卖给生不出儿子的大户人家里的夫人,定能得个好价钱。”
“别别别……”周泼皮急得额头冒汗,“姑娘千万别这样,凡事好商量,夫人,快去库房拿六万两的银票过来还给秦老板。”
周家大夫人急白了脸,很快地取来了银票,下人们趁势去扑火。
云来接了银票,转手递给秦逸舟,笑咪咪地对周泼皮道:“周老爷如此怜爱幼子,真是难得,为何不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呢?”
她拍拍怀里胖小子的脸,放他下地,小孩子贪恋云来怀里的柔软和温暖,还恋恋不舍地抱着她的腿,周夫人一个箭步过来将孩子抱走了。
周泼皮咬牙掏出了这六万两银子,气得面色发白,心里不甘,一见孩子已经回来了,扬手又让家丁围住了秦逸舟等人。
秦逸舟面色一冷,“周老板,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把银子还回来,我就让你们走!”周泼皮昂头,鼻孔朝天。
顾碧桑大怒:“无耻之极,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周泼皮以为凭他那些三脚猫功夫的手下,就能困得住他们吗?
云来默默地让道,冷眼旁观顾碧桑冲过去抓住周泼皮狠狠揍了起来,两方人又加入了混战。
周泼皮连连求饶,云来很是无奈地对身旁作壁上观的秦逸舟道:“我终于能理解你为何会用武力讨债了……”
因为有些人,他真的就是欠揍。
秦逸舟的目光柔和得如潺潺的春水:“你能明白我就好。”
云来别开清明的眸光,借故左看看又看看,回避他过于暧昧的眼神和语气,看着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周泼皮,止住了碧桑的行为。
周泼皮宛如看着邪恶土霸王一样的眼神望着碧桑:“姑奶奶,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造次了。”
听了这还算诚恳的保证,顾碧桑冷哼一声,回到云来身边,秦逸舟淡淡一笑:“周老板,今日多有得罪了,烧了你家的院子,也是秦某的过失,不过,秦某代你修缮好那孤儿寡母家的房子,也当是替你赔罪了,只是,那地契……”
“地契我明日一定会派人送去他们家,秦老板放心……”
秦逸舟的声音低下来几分,顾碧桑的脸色也就阴沉下去几分,看的周泼皮冷汗涔涔,忙不迭声地保证着。
云来看着秦逸舟跟顾碧桑一唱一和的,在心里闷笑到内伤,这两人,每次都配合得相当默契,不凑成一对,也太可惜了。
而且,秦逸舟这等人才,留作自家的妹夫,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云来心里打着小算盘,跟着秦逸舟出了周家,才想起来问:“秦公子为何做起了这种生意?”
他听了,步调稍缓,低头看她,“不好吗?”
云来犹豫了一瞬:“也不是不好……”
只是,那些放高利贷的都是蛮横之徒,借债之人又三教九流的都有,每天这样讨债打人,不像是秦逸舟的性格。
她实在是很想问一句,苏州的秦家是垮了吗?要他们养尊处优的二少爷出来这样辛苦地敛财。
“你若是需要钱周转,我可以将香料铺抵卖出去,将银子借给你。”云来委婉地道。
秦逸舟俊美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眸光淡淡地眺向了别处。
沉默了许久,几乎能听得清彼此间呼吸的悠长之声,秦逸舟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云来的头发,“没事,我不是缺银子,只是需要大笔钱去做一件事情。”
云来很想接着问是什么事情,见着秦逸舟心事重重的面色,也不便再追问下去。
前面的顾碧桑回过头来扬声喊道:“秦大哥,云来姐姐,你们快来看,这里有杂耍表演。”
秦逸舟扬起宠溺的笑容,失笑道:“她总是这么活泼好奇,你们两姐妹,性子真是南辕北辙。”
云来挑挑眉,眼中有熠熠的光辉,“是啊,碧桑善良活泼,跟她一起过日子,一定不会闷的。”
前面的阵阵的喝彩声将云来的声音盖过去,秦逸舟微微侧首,茫然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笑,加快脚步朝顾碧桑走了过去,“秦公子也来看看啊,别成天只会惦记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