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云来这么说,殷戒这才收了手,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云来笑容可掬:“殷公子请跟我来。”
语毕便转身往东边去了,殷戒却半眯着眼站在原地不动,顾碧桑揶揄:“我姐姐都说要带你去了,你不会不敢去吧。”殷戒踌躇了下,缓步跟了上去,一干侍卫举着刀跟在后面,生怕殷戒再狂性大发。
云来跨进蝶落轩里时,凝玉正弯着腰在打扫一地的碎片,额上犹绑着纱巾,看见云来,别过了头背过身去。
“你额上的伤还未好,怎么就下床干活了?”云来问了句,朝屋里看了下,一个瓷杯凌空飞过来,她忙侧身,瓷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都给我滚出去!除了王爷,我谁也不想见!”
是玉蝶妆歇斯底里的声音。
身后,殷戒已经跟着跨进了院落,听到玉蝶妆的声音,他激动地握住了拳,手中的斧头一丢,大步迈进了屋子去。
又是一个瓷碗飞过来,直接砸到了殷戒的额头上,立即有鲜血滴落下来,他却不顾伤口,奔到瓷碗飞来的方向,纤长的身影入眸,凌乱的发丝,梨花带雨的容颜,果然是多年未见的表姐。
玉蝶妆看见殷戒,先是一惊,继而冷着俏脸道:“你来干什么?”
“蝶妆,我……”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殷戒却哑然了。
与此同时,云来伸手唤来两个侍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凝玉带下去休息。”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眼,不顾凝玉的反抗,直接把她抬了出去。
“云无极是不是待你不好,蝶妆,你跟我走!”
殷戒一介武夫,心中酝酿了半天,吐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句带着强硬的话。
“我不会跟你走,你死心吧。”玉蝶妆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从头到尾冷漠异常。
“殷将军,你见到人了,该达成你的心愿了吧?”云来在他身后道,言下之意,没别的事,就该滚了。
殷戒却回过头,凛凛的眼神瞪向云来:“你们为何要把她囚禁在王府里?你们害死过她一次,难道还要害死她第二次!”
云来两手一摊,不愠不火地道:“殷将军,你方才也听到了,玉姑娘自己不肯跟你走,你切莫强求,还是把心思放在值得的人身上吧。”
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让殷戒一愣,眸光不经意扫过门口垂手而立的蓉儿,不由得哑然。
云来暗暗叹息,人总是贪恋着过去的美好,爱慕不切实际的东西,而忽视了手边触手可及的幸福,赵怀安如此,殷戒也是如此,眸光回转到玉蝶妆身上,只见她痴痴呆呆地盯着墙上的画,唇畔是飘忽的笑容。
“蝶妆,你既不愿意跟我走,也罢了,但记得,我随时欢迎你回家,珍重。”殷戒看了一眼玉蝶妆,面如死灰,长叹一声,转身跨出了屋子。
玉蝶妆不听不闻,已当他是陌路人。
殷戒才走到院子里,却听得云来厉喝一声:“来人,给我把殷戒拿下!”
侍卫蜂拥而上,殷戒的斧头不在手上,赤手空拳与持刀的侍卫打斗,只守难攻,顾碧桑看到兴奋处,飞身加入战局,十几招下来,几把大刀稳稳地架上了殷戒的脖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锋利的刀锋与肌肤只剩微小的缝隙,殷戒不敢轻举妄动,怒声质问云来。
“我带你来看玉蝶妆,是送你一桩人情,但是你擅闯王府,还打伤了侍卫,我可饶不得你。”云来抚掌,踱着步子走到殷戒面前,面容清冷,神情威仪。
“你想怎么样?”
蓉儿不安地跟在云来身后,咬住下唇,小声道:“小姐……”
想要求情,却被云来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来,只好噤声。
“殷戒,我今日只要你一句话。”云来淡笑,素来在殷戒眼里平淡无奇的面容,此刻竟散发着灼灼的光华,“你若答应娶了蓉儿,我便饶过你,并奉上丰厚嫁妆,让蓉儿风风光光地嫁给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便直接让人绑了你,上报给皇上发落。”
她笑的极为阴险,“你不过是一个身无后台的小将军,我们来打赌,若是我对皇上说几句谗言,皇上是会信我,还是直接削了你的官将你发配边疆!”
“无耻至极,皇上英明,岂是你能蒙蔽的。”殷戒咬牙切齿。
“啧啧,云来姐姐是皇上的弟妹,我佩兰姐姐是皇上的爱妃,而我是皇上的义妹,你说,皇上是会徇私,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置了这犯了错的莽夫。”顾碧桑摇了摇头,分明是瞧不起殷戒。
“大丈夫顶天立地,我是不会屈服你们这些卑劣小人的!”殷戒继续怒吼,两眼里散发出熊熊烈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云来。
云来眯了眯眼,声音寒似薄冰:“如此说来,你是宁愿被发配边疆,也不愿意娶蓉儿了?”她冷笑一声,“又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真是枉费了她熬夜给你做衣裳,时时刻刻地夸你。”
蓉儿面色苍白,拖着哭音道:“小姐,你不要说了,将军既不肯娶我,不必强他所难。”
殷戒的眸光闪了闪,终于落在了蓉儿身上,两人对视良久,蓉儿先别过了头去,脸上已是一片泪水。
云来拍拍手,怒极而笑,“把殷戒押下去,我即刻进宫面见皇上!”
侍卫推搡着殷戒走了两步,他却定了身形,扭头,任由刀锋在脖子上划出血痕,他对蓉儿道:“蓉儿,我不愿意受他人的胁迫而娶你,只能对不住你了,你……忘了我吧。”
从此以后,是漫漫天涯路,他不愿负她,却又不得不负她。
蓉儿傻住,云来却听出了殷戒的话外之音,凑上前去看着殷戒,仔细打量了两眼,以眼神示意,吩咐侍卫们放开殷戒。
“殷将军既然如此有骨气,我也不为难了,你走吧。”云来口气轻松。
殷戒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迟疑地捡起了地上的斧头。
“蓉儿,你别伤心,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我跟王爷最近在张罗着给玉姑娘寻一门好亲事,你我姐妹一场,我也会给你找个好夫君的,正好送你跟玉姑娘一起出阁。”
啷当一声,是斧头掉在了脚上又滚落在上,某人的脚要被砸残了,却丝毫不觉痛楚,瞪大眼睛怒气冲天地道:“你说什么?你要把蓉儿嫁出去!”
顾碧桑哆嗦了一下,狐疑地瞅着殷戒问:“我说,你的脚不疼吗?”
云来笑靥如花:“这跟你没关系,殷将军,大门就在那边,好走不送!”
殷戒的脖子上渗着血丝,一只脚呈残废状态,大冬天的,面上却密汗如雨,他强撑着痛楚挪了两步,走到蓉儿身边,大叫一声:“我娶你,你不许嫁给别人!”
话音才落,两眼一翻,庞大的身子瘫软在地上。
蓉儿大惊失色,俯下身去不停地摇晃着他,眼泪纷坠。
云来摸摸下巴,这莽夫虽是死脑筋,对蓉儿却是真心实意,在听到玉蝶妆跟蓉儿一起出阁的时候,想到的只是蓉儿,看来,蓉儿还是错付情意的。
旁边的顾碧桑伸着脖子很是失望,“我还没跟他单打独斗好好切磋呢,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他只是昏迷过去了!二小姐不许咒他!”蓉儿抬起泪脸反驳。
碧桑悻悻地住嘴,嘀咕道:“这样就昏迷过去了,看起来大块头,没想到弱不禁风。”
云来一脸好笑地摇头叹息,拿自己这个妹妹真是没辙,吩咐了侍卫去请大夫,回首望向玉蝶妆的房间,方才这么大的动静,玉蝶妆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好歹也是从小呵护她长大的表弟,居然这般冷血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