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踏上那条熟悉的道路时,心中澎湃的就像翻滚的海浪,一段不到五百米的路程,他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张火很奇怪他的反常举动,不过秉承着不多问的本性,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继续充当着跟班的角色。
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再拐个弯从第二个路口插进去,然后笔直前行40米左右,就到了以前租房的那栋楼前。不知道房子还是不是属于他,临走前他把储蓄卡交给了秦紫悠,在他没回来的时候代交一下房租,只是事前谁也没有想到他这一走就是三年多。
在那种不见天日的环境里,没有手机用来通话,也没有电脑用来上网联系,有的只是心中无尽的想念,三年了,还会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吗?面对着敌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他没有退缩;面对着钟家这个强权的庞然大物时,他也没有退缩,但是这一刻,往日里矫健如飞的双腿似乎灌进了千斤重的铁铅,又仿佛被锁链牢牢锁住一样,他站在楼下久久不能迈出一步,一阶阶的楼梯好象是耸立于面前高不可攀的大山。
离开了三年多,小区里的保安已经换了一批人,除了门卫以外没有几个还认识他,负责该区域的保安早就发现了两个古怪的陌生人,站在楼下却什么也不做,即不像是小区的住户,也不像来访的客人,不上楼,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这令他感觉十分奇怪,远远地隐藏在一旁的角落里警惕观察着。
如果叶重不是心不在焉,他一定能够发现还有另外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这边,但是照他现在的状况,极有可能钟世安站在那个位置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一个问题上:会有人在屋里企盼着自己的归来吗?
从张火家里取回了去新临时所携带的物品,里面的手机依然还在,虽然是早就耗光了电池,可号码却一直牢牢记在心中,但他就是不想也不敢拨打电话。按他的说法就是要亲自见面给个惊喜,其实真实的情况呢,是他害怕接电话的会是个男人,那样会让他崩溃。
在门卫那里知道,房子还是在他的名下租着,这个好消息却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世事无常,谁敢保证就会如他所愿呢?
在那个保安快忍不住想要上前来盘问的时候,泥雕木塑的叶重终于动身上楼,一步一步而又艰难无比。等站到了那条熟悉的门前,他掏钥匙的手居然有点发抖,钥匙插入后扭动锁孔发出的啪嗒轻响,让他的心脏都猛地收缩一下,尤其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推门的一瞬间,他觉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是如此的脆弱。
离开了三年的房间还是那么的熟悉,屋里的摆设丝毫未动,家具也都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很显然有人经常来清洁打扫。当目光投到一个角落时,他的眼睛突然有点模糊了,这一刻他的心脏跳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激烈。
摆在角落的沙发上,一具纤细的身躯正蜷在一角,一只半人高的雪白维尼熊被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就是她的依靠。屋里的窗户没有打开,窗帘也被拉上,暗淡的光线下,这条身影显得是如此的娇柔脆弱。
叶重轻轻地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来,默默地凝视着这张沉睡着的娇颜。三年没见,叶若寒更加清瘦了,瘦得让人心疼,担心风刮大一点变会将她吹走,这三年想来她一定过的很辛苦吧!睡梦中,她的秀眉微微蹙起,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似乎在梦里也很伤心很难过。叶重很想此刻将她搂进怀里,但他没有这样做,害怕惊扰到她,能静静地看着她就很满足了!
可是这样的情形并没能维持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你们最好离她远点!”
叶若寒眉头锁得更紧了,可能在梦中模模糊糊觉得有点吵,小嘴委屈地嘟起,然后翻个身转到里面去了,两手仍没忘记将小熊紧紧搂抱在胸前。
叶重不由得有些恼怒了,他阴沉着脸回过头去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打搅,害得他看不到女孩的容颜。跳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门口和张火对恃的年轻男子,长得颇为高大威武,而且脸蛋还不赖,按照他的说法是跑到酒吧或夜总会去绝对能轻易到女人的小白脸。这下他更愤怒了,原本还想问一下看是怎么回事,但看见是这样一个俊俏的小白脸,他立即联想到此人很可能就是叶若寒的护花使者。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面对料想中的情敌,他怎能还冷静得下来?不过害怕把叶若寒惊醒,他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朝张火颌首头示意将这个讨厌的苍蝇赶走。
年轻男子看见警告并没能起效,陌生人依旧没从从叶若寒身边走开,脸上的神情更加紧张,目中露出了凶光,“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私人住所,你们最好马上离开!”
这一路上张火可憋坏了,尽管他性子很淡泊,但毕竟自从被张自怀收养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内地,幼年时的许多记忆已经渐渐远去,再次回来自然对什么都感到有些好奇,可从上车开始,叶重就一直没和他说过话,脸又老是板着,一副“闲人勿近”的模样,让他郁闷极了。
虽然他不清楚沙发上的女孩与大哥是什么关系,但是现在看见叶重的脸色比先前更加难看,哪还不知道大哥是恼怒到了极点,立即一改憨憨厚厚的人畜无害模样,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己面前的小白脸,低道:“小子,你惹怒我大哥了,识相的赶紧走开!”
年轻男子没有理睬他的威胁,焦急地大喊起来:“叶小姐,叶小姐…”
叫的这么大声,铁定会把叶若寒吵醒,叶重可真怒了,腾地站起身来准备好好修理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就在他刚刚走到门边的时候,沙发上的叶若寒被叫声给唤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寻着叫声望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她瞬间就恍惚起来,慢慢直起身,轻轻地唤道:“叶大哥,是你吗…”
叶重听到这声呼唤,猛然惊喜地回过头来,叶若寒望着这张魂牵梦饶的面孔,却呆住了。在她的记忆里,以前叶重永远都是将头发剪得极短极短,而这个背影却留着披肩的长发,让她一时不敢确定。无数次在梦里等到他回来,可醒来却依旧是自己孤单一人,这一次,会不会也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并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想把睡意全给甩开,再睁开眼睛时,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儿还是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这下她才明白,等了三年多的人终于回来了,泪水霎时间就滚落下来。
可她惊恐地看见,在叶重和自己对视的时候,那个被叶重误认是小白脸的年轻人,看见叶重来势汹汹地冲过来,下意识地就抢先动手,她立即惊呼道:“不要…”
可惜已经晚了,一旁的张火见叶重亲自过来自然不会再抢着动手,没有提防下被年轻人给一把推开,并顺势一脚蹬出来,而叶重又刚巧回头,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他的腰部,顿时将猝不及防且激动不已的叶重给踢了个趔趄,连退几步才站稳脚跟。
叶若寒慌忙将手里的维尼熊一扔从沙发上跳下来,连鞋子也没顾得上穿,赤着双脚就跑到叶重身边,扶着他极其紧张地问道:“伤到你没有,我看看…”并丝毫不顾女孩的矜持羞涩,直接把叶重的衣服给撩起来,仔细查看有没有受伤。
别说年轻男子这样全力的一脚,再加重一倍也不会伤到叶重,刚才只不过是因为他心神激荡之下恍恍惚惚的,才被踢得退了几步。
张火惊奇地发现,以前那个冷静机智的大哥全变了样,两眼直直地望着女孩,脸上全是傻傻的笑意,哪里记得前一刻还被踢上一脚的事情。
叶重此时确实变得傻乎乎的,满心充斥着重逢的喜悦,刚才在看她熟睡时想好该说些什么话也全忘的一干二净,只会站在那里幸福地望着叶若寒为他紧张的模样。
那个年轻男子则是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叶重因为喜悦而不去计较,可张火不依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臂一发力便把他狠狠摁在墙上,眼神极为可怕地瞪着:“还敢打人,你想找茬是不?”
年轻男子毫不示弱地对瞪着,双臂也用力往外挣想要挣脱出控制,但无论他如何使劲如何使用反擒拿的招式,扣住他手臂的双手始终如同铁钳一样,将他牢牢钳在墙壁上,这时他才知道自己遇见真正的高手。但他恐惧的是另外那个男人,被他被全力一脚踢中腰间上却一点事也没有,他可知道自己刚才一脚足以踢断一棵小树,可这男人却只是退了几步,丝毫没有受伤该有的表情,能不让他骇然吗?但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惊骇了,因为张火被他挣得不耐烦了,索性一只手就钳住了他的两臂,另一只手屈起横着压在咽喉前,顿时就让他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而可以分别命令他们的叶重与叶若寒两人,眼中除了彼此哪还有他人的存在,哪怕就算此刻天塌下来也不会去理睬。
叶若寒还在弯腰仔细地察看着,突然她那只还在叶重被踢的腰间轻轻揉捏的小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轻轻一拉就将她拉起身,一下子失去重心便向前倒去。她刚要惊呼,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一个坚实宽阔的地方,随后一条手臂将她轻轻环住。她还是跟三年前一样,被搂住的时候,单薄的身躯立刻变得僵硬并想要挣开,但马上就停止挣扎,顺从地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瞬间泪如泉涌失声痛哭,她要把自己这一千多个****夜夜的委屈与孤独全哭出来。
她拼命地捶打着这个男人的胸膛,哭喊着:“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叶重轻轻楼着她娇小的身躯,眼睛也慢慢模糊起来,有什么能比抱着自己牵挂想念的人还要来的满足呢?他丝毫没有躲闪,任凭着她在胸膛上狠狠地捶打,任凭她的泪水将自己衣服打湿一大片,因为他知道,再怎样也弥补不了自己对她的亏欠。
等到哭累了,叶若寒停止了哭泣,埋在他胸前的臻首抬起来,并轻轻挣开了他怀抱退后几步,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望了他一眼又转开,低着头幽幽说到:“你好狠心,扔下我们一走就是好几年,连电话都不愿意打一个,你还回来干什么…”
听了这里叶重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全听不见了,只有这句“你还回来做什么”在狠狠地撞击着耳朵。还回来做什么?再联想到旁边的这个小白脸,他立即想到了不妙的事情:难道他们两个…
他的脸色立即极其的难看,颤声问道:“难道你们、你们…”可是下面的话全梗在咽喉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心中的希望破灭了,他的愤怒不可遏止的爆发,一只手指向门口,满脸的狰狞吼起来:“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是不是,是不是…”他不记得自己说了几句“是不是”,除了这个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叶若寒被他的咆哮给吓了一跳,随即愕然地抬起头,却让这张狰狞到极点的脸给吓坏了,浑身颤抖着一连退了几步,不料脚下被那只抛掉的维尼熊拌了一下,重心一失就摔倒在地。脚被崴着了是钻心的疼痛,但更让她伤心的是叶重一回来就冲着自己大发雷霆,委屈的泪水再一次瑟瑟滚落,抱着受伤的脚坐在地板上轻轻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