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在刚刚收拾好的长公主府里悠闲的逛着。
他年纪轻轻的样子,看上去当不过三十,然而不知为何时常不由自主的精神凝重,倒像是活了许久,见惯了人间沧桑的老人。他身着一身绘着青竹的衣裳,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在这京城里,学习儒学的人都喜欢拿青竹自况。这位公子手里还拿着一柄紫竹扇子,倒也不晃,只是那么合起来搁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撘着手心,这就不像是儒家的弟子了,儒家最讲究礼学,如他这般,边走边晃着扇子是要被先生训得,“像个浪荡公子哥儿!”
他面容苍白,倒像是久病初愈。三王爷也是柔弱不堪,但他与这位公子却有着本质区别,三王爷虽是身子柔弱,但是也有着生气,再加上在军营中呆了几年,虽然因为面容妍丽,减了几分气势,看起来却让人觉得细瘦精神。而这位公子,倒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似的,脸上甚至有一点青色的血管似乎也一眼可见,一抬手,袖管儿中都能荡起一阵风,那握着扇子的手骨节细长、分明,整个人显得都有些嶙峋之态。就算是毫不相干的人见了他,也必然知道他身患顽疾已经多年了。至于他的相貌,这可是不敢妄言了。他脸上戴了一副面具,这面具生硬丑陋,似乎制作者完全不关心它的美观装饰作用似的,它的边上凹凸不平,,,使人难免揣测这面具下难道是一副被大火烧灼之后留下的伤疤?但又不知为何,尽管面具如此生硬丑陋,还是让人觉得,若是没有这面具,他的本来面貌一定也是人中龙凤。
这大概就是因为他的气质了,他是因为生病带来的柔弱到了他这里成了一种清冷的气质。他抬手用扇子指了指经过的园子中一块太湖石,说道:“这石不错。”说的是石,但他神情淡漠又仿若这太湖石是好是坏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长公主很明显了解这点,他听到这男子如此说,也只是往那头看了几眼,没有做什么评价。
这个公子就是名满江南的巨贾世家,苏家的唯一的一位公子苏百年了。
对于这位公子,大家知道他也就是因为他是苏家这一代唯一的儿子。苏家本来是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子,到了七岁那年不知怎么的,居然从崖上摔了下去,摔的肉身稀烂,苏家的娘子哭得那个叫惨,在苏家哭哭啼啼了好几天,毕竟是长子,但是大家也都晓得,苏家这么一个大家,往后会有的是子嗣。但是,说来也奇怪,自从这孩子死了,苏老爷也给当时的苏公子纳了好几房妾,居然没有一房生出来的孩子能活到七岁的,大都是在六七岁时因为这个或者是那个原因死于非命,死一个不要紧,连着去了三个儿子之后,传闻四起,都说死了的那位苏家长子,死去的不甘心,小鬼作崇,这是占住了苏家。这传闻也传了三四年,忽然苏祁,也就是那孩子的爹爹,苏家的少公子,居然带了一个脸遮面纱的、十一二岁的小子回家来,告诉苏老爷这是他流落妓馆的儿子。苏祁年轻时干了不少寻花问柳的事情,是江南有名的花花公子,若是说他早年流连妓院,留下个子嗣,苏老爷也就跟着旁人信了。这孩子当时体弱多病,承蒙苏老爷子亲自命名,换名百年,取长寿的意思。更奇怪的是,自从知道苏百年归了族谱,这府中的子嗣是愈来愈旺,倒是苏娘子在不久之后就去了,请来个和尚做法事,和尚说,这府里若是再有了孩子,可万万不能再记载苏祁的名下了,否则,母死子活。这样一来,苏老爷子也就这么一个长孙,注定是以后苏家的当家人了。
这孩子生来隐晦,性子和谁都不亲近,平日里,伺候他的也不要多的,虽然是生在金窝银窝里的小公子,却全没有他老爹年轻时候那德性。只是性子太过清冷,不与人深交,人也就只把它看作苏家的长子,全不了解他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但是刘熙晓得,若是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刘熙不去防的,这个人必须是苏百年无疑,他并非庸碌,他只是对这世间万象,没有兴趣罢了。
苏白年随意的走着,踱入一个四面挂着帘子的凉亭。把手中那把价值不菲的紫竹扇子一收,往桌子上一扔,懒懒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刘熙见了笑问他:“怎样?对着园子可还满意?知道你着不得凉,特意巴巴地叫人把这附近的亭子都上了帘子,我这朋友,可说得过去?”苏百年对她微微颔首,“我向来对你放心。”
刘熙笑了笑:“不过请你住这园子我可得得好处的啊。你当知道我请你来是为了何事?”那只清瘦的手轻叩着桌面,语气还是淡淡的,却添了一点无奈,“你的心事我知道。横竖我在江南呆的无聊,倒不如来这里住住公主府,看看是怎样的气候。”隔了半晌,他又说,“只是这府里的防备差了些。虽然样子算不得多华丽,但是防守要重之又重。”便唤来统管府里一切防备的暗卫,拿出图纸来给他讲些漏洞。刘熙见他倒是一来就开始为她忙活起来,暗自放心起来。
这京城,在慢慢的变天了······无论是那个搅动风云的人,还是被迫在风云中逆流而上的人,都的做好一切准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