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眯眼一笑,这赵元侃又不知道搞什么鬼?师父说他,是人之地皇,看来也是有些根据的——
遂而又被几声稚嫩的哭声打断,便想到今儿来临安的正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打算交给那十三四岁模样的林知情姑娘。
那姑娘此时正哄着刚睡醒的小娃娃,“至弱乖乖,莫哭,莫哭,姑姑在这儿。”
那孩子两只胖手抱紧了林知情,一边哭一边问,“爹爹呢?我娘呢?是不是被大火烧死了?”
青衫少年闻听一怔,朝那小孩子看过去,一双与他姑姑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眼波里闪着莹莹水光,颇有灵气,心道,这小娃娃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怎么就知道他的父亲去世了,又想,自己像这般年纪时哪里会想到这些,就是现在也只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点好奇罢了。一边想一边道,“林姑娘,您若是如今不知所归,不妨看看这封东海---无量仙人的信。”青衫少年说出这个名讳时舌头绞了一下,无量?是无良吧---这封信是无良那个色老头儿托他师父,他师父特意嘱咐她下山来送的,就送这么封信还半路被赵三激将去偷皇帝老儿的比诺草,一路来被各路人马追杀,自己手上没东西又没人信!这赵三真不是个东西一袋酥饼就打发她了!---对了,他还得送这林姑娘去东海!说起来,东海那个色老头儿可不是个好东西,我小时候可没少吃过他的亏,不过,他也没占尽便宜---算了,算了,我原本也只是送封信给她,我可不要去灵岛---少年大眼一眯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琢磨,什么时候我才能学会换脸术?
远处一声撕裂般的长啸,两人对视一眼,青衫少年给身侧的林知情打了个手势随即伸手点了那娃娃的睡穴,接着便飞身而起展袖掠开,身影隐匿在一棵棵接连而起的茂密大树的翠叶之间。三月的天,夜晚是极冷的,此处又在山间,所以人影寥寥,一两厘外的山道上燃着燎燎火光,少年看了一眼,屏气飞过去附在靠近的一株大树之上,瞧见篝火处有四个人正用刀扒着一头黑熊的毛皮生肉。
这四人,一独眼,一断臂,一铁面,一赤发,青衫少年初来乍道心里只觉着怪异自是瞧不出这些人的来历。又闻赤发道:“快些弄了吃了走人!”
独眼嚷嚷,“赶了八百里了,急什么急!再急能能叫她跑了去,也不想想那无影双煞是什么人物!”
铁面一笑,“你个头脑儿简单的毛张飞,主子就是怕无影杀了那娇滴滴的林小姐才叫俺们赶去救人的!被你这么一说,可全颠倒了,莫把人杀了反倒送了命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那独眼听出点眉目,似是疑惑,“啊?二师兄,我们不是去杀人的?”
赤发一拍他的肩竖眉喝到,“管那么多做什么,听二师兄的!要你去杀人就去杀人,要你去救人就去救人,总不会错!”
少年趴在树身上心道,看来都是一个主子,不知道这四人看到无影双煞的尸身会有何感想?---转念又想,他们只说救那林姑娘,难道那小娃娃有性命之忧---这可不好,师父特地嘱托过:你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了,回来自己去冰雪神窟教那群菜鸟去!---少年一想到这儿,心下一悸,心里又骂道:死老头儿!又不准用法力!一边又忙屏气起身掠开,向身后飞去,一路借着树身接连起力,左右脚一齐开弓,好一会儿才回了原地。
林子里只听见风吹树叶的几声簌簌之音,月辉里倒映着茂密的大树和丛丛灌木的影子,扫一眼只瞧见一前一后两具黑色的尸体,却不见人影。青衣少年眉头一皱朝西北之处的一个灌木丛走去,轻轻唤了一声,“林姑娘。”一个白色人影慢慢起身立了起来,身影清瘦颀长,青衣少年当下心中警惕,却见灌木之后那个白衣人渐渐走进月晖之中,他周身似是萦绕了一缕银色晕圈,似个落入凡尘的仙人一般,慢慢地,慢慢地,一张俊美清冷雕琢完美的脸出现在青衫少年的眼前,他这一看,不由就痴了,只听见胸口砰砰,跳得飞快。
那男子看他一眼,问道,声线温和声音却有些清冷的疏离,“你要找谁?”
青衫少年机械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子,一双素日灵动澄澈的大眼一时有些痴傻,实在是这世间真找不出来还有谁比他好看,他头上戴着束发的白玉冠,额头光洁饱满,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却内镶一对清冷淡漠的琉璃色珠子,鼻梁挺而直,上唇薄下唇厚且唇色淡粉如初生桃花,原本有些阴柔的面容却因一双雕刻版的剑眉显不出一丝女气,他只是随意地穿着一件白袍却好看得如天上皎月一般叫人心神往之。
那男子一低头,如水草般的睫毛覆上眼睑,脸上银白的光泽在流动,他抬高右手,袖袍轻轻一漾修长如玉的食指向左侧指去,“一个抱孩子的姑娘往那边去了。”
青衫少年回过神,颇有些尴尬的一笑,抱拳道,“谢谢阁下。”说完见那俊美男子不再说话,便告辞离开,心里颇为遗憾,又不晓得遗憾什么。
那白袍男子看他几步消失在树林深处,他将左手抬起,葱白的食指骨节上绕了两圈青色的细绳,绳子下系着一枚晶莹的玉佩,在皎皎月辉中玉佩内镶的一颗狼牙泛着一丝清冷的光芒。他一笑,琉璃色的眸子里的清冷之色随之一散,便是千树万树梨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