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轩见这些人个个嚣张跋扈,完全不顾及今日是父亲大喜之日,一言不合就要在此地动手。心中正感苦恼的时候,忽听得一人朗声笑道:“名门府的杂碎们聚众起来欺负一个女子,当真是脸皮比他娘的黄土城墙还要厚!”又一人轻声笑道:“叶兄,话也不可这么说。这名门府原也不过是个二流的门派,他们除却仗着人多之外,真要说有什么本事,那真是没有的。”那姓叶的男子惊道:“是吗!他们的震天拳不是号称‘拳劲震天南’么!怎会这般不济事?”
那人笑道:“这‘震天拳’么,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你看,在客栈的时候,这位贾兄台连慕姑娘一块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我看与其叫做‘震天南’,不若叫做‘震屁响’!”
叶姓男子强忍笑意,道:“这话却又怎么说?”那人道:“是说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啊!”话音落下,引得满桌之人齐声哄笑。这两人一唱一和,可说是削尽了名门府的脸面。夏轩循声望去,但见一条大汉与一书生打扮模样的人快步走上前来,那书生模样的人对慕清瑶笑道:“慕姑娘,又见面了。”
他径自走来,视名门府众人于无物,贾源如何能忍,当下喝道:“云溪!叶兆!你们两个莫不是这个女人的姘头,一番马屁可是拍的比谁都响!”此话一出,满厅的人又是哄笑连连。慕清瑶俏脸一寒,道:“你说什么!”玉手闪电般伸出,‘啪啪’的打了贾源两个耳光。她手法奇快,在座中人几乎没几人看出她何时出手,一时之间哄笑声慢慢地低了下去。
贾源在众人面前被赏了两个耳光,如何能忍?当下用眼神示意众师兄弟,名门府的几人一拥而上,将慕清瑶围了起来。云溪笑道:“慕姑娘,且让我与叶兄帮你打发了这些杂碎!”他本是一番好意相助,不想慕清瑶却是冷喝道:“谁要你们多管闲事,给我滚远一点!”云溪一怔,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慕清瑶。他却是不知道,凡是女子,最重名节,那贾源之前一番话已令慕清瑶极为恼怒。她性子古怪,只想那贾源固然是嘴中喷粪,臭不可当,但若这云溪与叶兆不来插手,对方也不会说出这等话来。当下只觉得这云溪与叶兆同这贾源是一般的可恶。
叶兆见朋友被呵斥,嘿然一笑,道:“云老弟,既然这位姑娘不领情,你我又何必用热脸去碰她的冷屁股!”这番话说得极为粗俗,颇有羞辱慕清瑶之意。只不过他一个粗人,说话哪里能顾及这许多。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清瑶如何能忍受他如此欺侮自己?反手一掌穿过名门府两人,径直往叶兆胸口拍去。叶兆眯起眼,反手勾住慕清瑶纤细的手腕,道:“我们好心帮你,你不领情,那也罢了,却如何出手伤人?”他却是不知道,他自己的无心之语将人已经得罪惨了。
慕清瑶冷哼一声,叶兆但觉她手腕上凭空传来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道。他的手一麻,竟是松开了慕清瑶的手腕,继而身子连退数步,面上血色全无。众人见慕清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无形间逼迫号称‘铁金刚’的叶兆,均是惊骇无比。殊不知叶兆心中更是惊涛浪涌,他面上不动声色,暗忖道:“这女子的内功端的了得!我的功夫与她相比,却是差得远了!”
高手比武,一招之间便可看出对方高低。慕清瑶以内家劲力逼退叶兆,这要比用招式击败他还要令他难堪。须知一个人的内劲可以收放自如,并以此退敌,这份功力,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名门府众人见‘铁金刚’叶兆也奈何不得这女子,一时之间均是进退维谷,也不知是该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动手,则怕不是这女子的对手,须在这许多人面前丢了名门府的颜面。但若不动手,之前贾源已与这女子闹僵,莫非可以就此作罢?
场间众人正各怀心思的时候,夏轩拦身站在慕清瑶身前,对名门府人作了一揖,又转身对云溪与叶兆一揖,道:“诸位,今日是家父大寿的日子,还盼诸位看在家父的薄面上,莫要在此好勇斗狠。”说罢,又对慕清瑶说道:“慕姑娘,还请你高抬贵手。”众人见他神情谦逊,言辞恭敬,心中都是有些不屑之意,只想道这夏家无论怎么说也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的这门主的儿子一点儿应有的气概都没有,反是如此懦弱。
虽是这么想,但在座的人也不能不给夏行天面子,于今日大打出手确是不合时宜。贾源当下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道:“看在夏家门主与这小少爷的面上,暂且放过你!”说罢,手一挥,与众位师兄弟又各自坐了下来。云溪与叶兆向夏轩道了声歉,重又坐回原位。夏轩见众人罢休,长舒一口气,心道:“慕姑娘既然与这里的人有些过节,自然是不能坐在这里的了。须得再给她安排一个座位才是。”
正这般想着,慕清瑶已是转过身,便要离去。贾源高声叫道:“小娘皮想要跑么!”他仗着己方人多势众,虽然现在不方便当面动手,但是想着只待寿宴一结束,便要让慕清瑶好看。此时反倒是希望她留在此处,是以出言相激。慕清瑶顿住脚步,夏轩望见她冷面含霜,心中暗道:“这位叫贾源的公子言语无礼,恐怕是把这位慕姑娘得罪惨了!”
原本因为夏轩的话,慕清瑶已有罢手离去之意。然而现下这贾源咄咄逼人,似乎定是要与自己过不去。她生来这么大,何曾受过人这般言语侮辱?贾源三番两次当众戏侮于她,当下如何能忍,手腕一翻,一道亮闪闪的银色事物直逼向贾源胸口。这银色事物去势极快,众人均是未有所觉。唯见一道黑影闪身护在贾源身前,但听‘铛’的一声,那银色事物掉落在地,定睛看去,却是一枚细细小小的飞镖。
那飞镖呈梅花形状,通体银白,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生光。晋磊护在贾源身前,凝视着地上的梅花镖沉默不语。他于呼吸间救下贾源,以手中酒杯格住慕清瑶的暗器,这一手功夫原本已是令满座人惊叹。而待众人见得那银色的梅花镖时,却是同时失了脸色,只听厅中一人尖声叫道:“雪梅镖!雪梅镖!”
这人踉踉跄跄的从座位上站起身,似乎因为过于惊吓,一个脚步不稳,迎面栽倒在地。口中兀自‘雪梅镖’,‘雪梅镖’的叫个不停。夏轩认出这神态突然癫狂的人应该是神机教的弟子,心中暗想:“爹跟我说过,神机教教众遍布江南,势力在南方一带盘根错节,不可小觑。怎的这堂堂神机教的弟子见得一枚飞镖就如此失态?”他从未听夏行天或是顾琬倩提起过什么雪梅镖,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所谓的雪梅镖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竟能在座的这么多武林豪杰相继失色。
那一桌一众名门府的弟子见得这雪梅镖,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瑟瑟发抖。而贾源更是屎尿具出,一下跪倒在地,对着慕清瑶不断的磕头道歉。这一下变故实在是出乎夏轩所意料,他万不料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名门府竟然在一瞬间成了这等狼狈模样,正自疑惑间,听得一个威严且浑厚的声音道:“在闹什么?”这声音将在座所有人的惊叫呼喝议论之声尽数压了下去。夏轩循声望去,见夏行天一袭白袍,负手而立,如苍鹰一般锐利的目光自慕清瑶脸上扫过,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在。
顾琬倩俏立在他身旁,仪态雍容,娴雅端庄。众人见夏行天夫妇终于出现,均是定了定神,但想着无论这女子来头如何厉害可怕,如今有夏家门主在此,谅她也不敢造次。夏轩与晋磊上前一步,分别道:“爹,娘。”、“义父,义母。”夏行天点了点头,表示二人不必多礼,他的目光凝向慕清瑶,朗声道:“老夫侥幸活到这般岁数,今日在座的英雄豪杰们肯给老夫面子来到这里参加老夫的寿辰,老夫实在是感激不尽。”顿了顿,续道:“所谓来者便是客。来到这里的朋友们若是愿意赏脸和老夫喝一杯寿酒,吃一碗寿面的,那么老夫自当是欢迎之至。”
说到这里,刻意提高声音,道:“但若是有朋友来这里是逞武斗狠的,那么便是不将我夏行天放在眼中。我夏家虽然无德无名,在武林中也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派,但还不至于任由人在此肆意嚣张而置之不理!”他这话说的义正言辞,虎目打量四周,道:“名门府的朋友与这位姑娘有什么过节,老夫不甚明了。不过暂时还请双方高抬贵手,待寿宴结束,出了这夏府,天高海阔,诸位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