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不快不慢,却是堪堪拍中夏轩肩头。夏轩不料她突然动手,只感肩膀火辣辣的疼痛,不由怒道:“你怎的说动手便动手?!”话音刚落,风玲下一掌又至,夏轩侧身躲开,哪里知道风玲却是不依不饶,双掌交互进逼,宛若一张无形的丝网,将夏轩周身要害尽数笼罩在内。
夏轩何曾见过如此精妙的掌法?一时之间家传绝学竟是一招也使将不出来,肩头、小腹、胸口、腰里便接连挨了一掌。但觉周身酸痛难当,风玲的掌力并不如何大,然而这每一掌都妙至毫巅的拍在夏轩要害处,是以令他痛楚非凡。但听风玲嬉笑一声,又是一掌拍来。夏轩再也难以忍耐,盛怒之下使出‘神鹰七式’中的‘鹰搏长空’,右掌向前递去,掌到中途,忽而变为勾爪,这一下出手如电,却是于呼吸间制住了风玲皓白的手腕,令她的这一掌再难往前送出半分。
风玲轻‘咦’一声,虽然输了一招,却是不以为意,反是笑道:“你方才那一招使得真是不错!”旋即又板起脸,冷冷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么老抓着我不放?!”夏轩见她变脸之快,实是世上罕见,不由讪讪的缩回手,道:“一时情急,多有得罪,姑娘莫怪。”风玲道:“哼!书呆子!”她好奇的看着夏轩,续道:“你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有时候身手倒是还不错。虽然比起我来还是差了许多…”
夏轩截口道:“风姑娘,在下家传武学博大精深,只不过我学艺不精,做不得数的。”他听风玲语气中多有轻视夏家武学的意思,心中已是十分不悦。但想若是晋磊在此,使出‘神鹰七式’来,定然能让她折服。风玲道:“你的是家传武学,我这个也是家传武学,我们两再比划比划,怎么样?”夏轩心道:“我若不答应,她心中定然更小瞧我。恩,她小瞧我不要紧,我却不能堕了我们夏家的名声。”心念及此,不禁豪气陡生,大声道:“在下再领教姑娘高招!”
风玲见夏轩一改平日的儒弱,当下也起了好胜之心,想道:“爹爹的武艺我学了不到一成,然而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个书呆子?”想到这里,右手抬起,猛往夏轩头顶拍落。这一掌起势极缓,落势却是极快,夏轩一直凝神屏气,此刻见她掌势袭来,哪里敢怠慢?当下侧身避开,左手勾向她的脖颈。这一招却是攻敌之所必救,看似简单的一勾,实则后续藏了数种变招,乃是‘神鹰七式’中极为精妙的招式。
夏轩于武学之道钻研不深,这一招使得不似夏行天或是晋磊那般纯熟,出招之间却是被风玲看出了破绽。须知这变招的时机也是极为关键,早变招或晚变招都是不可取的,这一招的精髓便在对方认为不可变之处突寻改变,令对手防不可防。可惜夏轩平日学武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只涂个神似,这种内里乾坤,他又哪里懂得?当下这一勾到半途,变招还是早了半分,风玲应变何等之快?不等他这一招变老,已是抢先右掌穿过他的手臂,‘啪’的一下打在肋下。
这一掌却是不同于往,掌中夹了一丝寒玉真气,夏轩但觉一股寒气自肋下直往心脏窜去,他打了个激灵,急忙运功抵抗这丝入体的寒气。风玲却是在旁‘格格’娇笑出声,道:“怎么样?你服不服气?”夏轩咬牙不语,风玲知他平日看似文弱,实则性子执拗的厉害,当下又进逼一掌,喝道:“你服不服!”这一掌高悬夏轩头顶,只消她轻轻一拍,夏轩必然性命难保,奈何夏轩却是大叫道:“你要杀便杀!要我服你,那是万万不能!”
风玲俏脸一寒,道:“你当我不敢杀你么!”说着,手掌疾落,须臾间便要毙夏轩于掌下。忽听林间传来一阵破空声,一件事物疾驰而来,‘拍’的一下打在风玲的手腕上,令她一阵吃痛,这一掌便也打不下去了。风玲凝目望去,见一根树枝掉落在自己眼前,她摸着红肿的手腕,暗暗心惊,忖道:“这人用这么一根破树枝将我手腕打的这么疼痛,这份力道,可真是难以想象!”四下望去,树影稀疏,星光黯淡,除却她与夏轩之外,哪里还有第三人?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嫣然笑道:“躲在暗处偷袭一个女子,也不知究竟是何方高人?”话音落地,便听一个浑厚嘹亮的声音道:“哼!凌霄宫的寒玉护心功和千影霓裳掌很值得夸耀么?却在这里耍横!”这一声只震的夏轩同风玲耳鼓剧痛,脑袋里轰轰一片,竟是差点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但见一中年男子自树上跃下,一身污衣,腰间悬一漆黑如星的短棒,一张国字脸,粗手大脚,口中的话虽然颇显责备之意,脸上却是一副微笑,一双炯炯的眸子凝视着风玲,只看得风玲俏脸上一阵羞红。她偏过头去,道:“你说什么凌霄宫?又说什么寒玉护心功?”那中年男子见她矢口否认自己的武功,只哈哈一笑,道:“小丫头自己用的是什么武功,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风玲俏脸一板,道:“你说的那些,我一概不知。你又是谁?为什么丢树枝打我?”那中年男子摸着颔下微须,笑道:“你不承认么,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你不承认你的来历,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是谁啦!”风玲忽而嫣然一笑,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那中年男子‘咦’了一声,奇道:“你知道么?”风玲笑道:“你不就是个乞丐么?我怎的不知道?看你穿的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傻子都猜出来啦!”
其实她早就看出这个男子身手不凡,武功极高,绝非寻常的乞丐,此时说出来,只不过是要激一激他,让他自报来历罢了。哪里知道那中年男子却是大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乞丐,而且还是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说罢,又一指旁边的夏轩,道:“老乞丐见小乞丐被欺负了,难免要管一管的。你嫌那树枝打疼你了么?”
此时夏轩身上的袍子洗的净了,浑不似先前那般邋遢,且他相貌俊秀温润,宛然一副仪表堂堂的贵公子模样,又哪里半分像乞丐了?这中年男子如此说他,却是有意调侃于他。夏轩却也不生气,只是上前一揖,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哪里知道那中年男子脸上笑意收取,板起脸,喝道:“一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小丫头欺负到头上来,没得丢人!”夏轩听他训斥,愈显谦逊,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晚辈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
那中年男子听了此话,点了点头,道:“这话原也中肯。我来问你,你方才使得那‘神鹰七式’分明是夏家绝学,你与那夏行天是什么干系?”夏轩被他问及来历,却是心中一酸,当下也不隐瞒,道:“夏行天正是先父。”那中年男子闻言,脸上变色,道:“先父?你是说…”夏轩再难忍耐,哽咽道:“先父已经去世啦!”此话一出,风玲与这中年男子均是吃了一惊,风玲忖道:“原来他这么小就没了父亲!”想到这里,不由为自己之前那般欺辱于他有些愧疚。
那中年男子却是‘啧啧’称奇,道:“你这小子无论是神态说话,都没有半点像你的父亲!这可真是一桩怪事!”但又想到他新丧亲人,如此说话有些不妥,当下转过话题,道:“你夏家的‘神鹰七式’何等精奇奥妙?怎的到你手中变得这般不堪入目?”夏轩脸上一红,道:“晚辈学艺不精,为先父丢脸了!”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人都死了,还说什么脸面?”
风玲笑道:“此话原也不错。所谓人死万事空,干什么还在乎那虚的脸面?”那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与那风箫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还说你不知道凌霄宫么?”风玲奇道:“前辈你认得家父?”那中年男子却是冷笑一声,道:“我还道你是那风箫新收的弟子,却原来是他的女儿!”顿了顿,续道:“你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么?认识他又有什么?”
风玲眼珠一转,笑道:“我爹未必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不过看前辈这个样子,定然是位高人!”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道:“小丫头马屁拍的不错。可惜老叫化我最不喜欢被人拍马屁!”风玲一心想要知道对方来历,奈何对方却是油盐不进,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束手无策。又听那中年男子道:“老子本来在这里打盹儿,你们两个小鬼却是在这里又吵又闹的!天底下打架的地方那么多,却偏偏在这里,扰人清梦!”
夏轩与风玲闻言,均是一惊,但想自己在这林子里待了这么久,却是谁都没有注意除却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别人。风玲由此更是笃定这个老乞丐绝非常人,当下笑道:“晚辈不知天高地厚,叨扰了前辈,我在这里给老前辈道歉啦!”那中年男子咧嘴笑道:“小丫头嘴巴这么甜,老叫化却偏偏不买你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