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皓离开后，非墨曦依旧沉浸在宜玉死去的消息中，缓不过神来。
看到君皓痛苦欲绝的样子，她能想象到宜玉对他有重要，那种几乎可以不顾一切随他而去的感觉，已经不是其他情感可以解释得了的。
那就是爱。
他爱他。
就像非墨曦爱着君曜。
也许他一直压抑着那种情感，也许宜玉也只是将他当做兄长一样看待，然而这都不重要了。
君曜犯了一个大错，他小看了宜玉在君皓心中的分量。
宜玉的死，恐怕会带走君皓的一切信念。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打击，恐怕再也不会让从前的那个君皓回来了。
而宜玉，确实可惜……
非墨曦得到了一个更加不好的讯号，那便是，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君曜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几乎可以不顾一切，完成他所愿的人。
这样的人已经伤害了他的手足们，不知，会不会进一步为了他的利益，不惜伤害与他享受的人。
非墨曦有些害怕，以至于不太敢去找君曜了
“娘娘，皇上驾到！”就在她心中退缩的时候，凝儿却突然闯了进来，慌张中透着惊喜。
“什么。没弄错吧？”非墨曦每天都去求见，都被拒之门外。今天，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居然皇上亲自来了。
“嗯，小公公已经来传话了。皇上马上就到。你快准备下，我去看着，来了立刻喊你。”凝儿提醒非墨曦打扮打扮，这几天非墨曦因为一直忧心非家，看起来也憔悴不少。凝儿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
非墨曦摇了摇头：“不必，我与你一同出去。”
这个时候，非墨曦哪有什么闲心思打扮。
主仆二人出了房间，一直出了这个宫苑的门口，才停下来等候君曜的驾到。
果然不一会便见到宫女太监拥簇着君曜往这边而来。
这是非墨曦第一次看到君曜穿着一身黄色龙袍。以前君曜也穿过龙服，但是不能是黄色，也不能绣九爪的金龙，这些只能是皇上的象征。
“臣妾恭迎皇上。”非墨曦双手附在腰间，躬身道。
只一眼，非墨曦便看出了君曜的改变，那种改变不是外观的改变，而是从内散发出的气息，已是不让人轻易接近了。
这让非墨曦心中更加惶恐，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果然是可怕。
“快平身。”君曜扶起她。
二人双目对视，君曜却很快就移开，令非墨曦更生怅惘。脸上却是一笑：“臣妾总算是得以见到皇上了。”
“嗯。最近太忙，再者，见到你，却也不知道说什么，确实有避你之嫌。是朕的不是。”
说着，二人便往宫苑里走去。
非墨曦撇头去看君曜，才发现他虽然极力掩饰，甚至还抹了些妆粉，想藏住他的疲惫。但是常人便是常人，过度劳累，总会有身体垮塌的痕迹。
到了非墨曦房中，所有下人都退了下去。非墨曦替君曜收了外衣。
“你要好好休息一番了。这些日子，忙坏了吧？”非墨曦柔声问道。
这一开口，倒是让君曜意外，他以为自己一到这里，非墨曦就会立刻为她父亲求情。毕竟那是她一直牵绊的事情。
可非墨曦关心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他近日的劳累。他有猜错这个女人的心思了。
“待登基大典完毕，应该便会好一些了。”君曜回到道。
“嗯。”非墨曦压住心中的那个问题，不是她不想提，而是她不敢提。于是，又将话题转向君旷的叛变上，“五皇子……为何做这等傻事。”
“你觉得他傻么？”君曜摇了摇头，“他可一点都不傻，虽然他失败了，他却直接让朕成了不仁之人。朕还没真正坐上这皇位，他便直接用他的命，断掉了朕的一臂。也不知，最后会是何人收益。”
“你是说……”非墨曦方知，原来君曜一切都知道。他心中清楚，宜玉的事情，会对君皓产生多大的伤害，“那你还……”
非墨曦有些替君皓叫屈，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么。
“朕必须这么做。朕没有时间陪君旷玩游戏。就算朕给他改过的机会，他最后也依旧会想方设法串谋造反。所以，朕必须要对他一击毙命。而真正能做到对他一击毙命的，便是君皓。”
“你都知道？”非墨曦看着君曜，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可怕，那些深谋远虑，根本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朕都知道。”君曜不回避。
“所以，你就没想过要保护君皓。”非墨曦突然明白了君曜的更大的意图，他根本就从没信任过任何人，“你不仅想铲除君旷，同时连君皓的兵权都想要。”
这一点被非墨曦看了出来，君曜还是有些意外，但他却没有承认：“君皓是朕的阵营里不可或缺的人，朕自然不会加害于他。”
“可是，宜玉死了。如此打击……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么？”非墨曦不敢相信，这人便是曾经让她感受到过温暖的君曜。
“没有愿不愿意，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朕是皇帝，亦是如此。”君曜都可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君皓就必须可以。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如你一样，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就算我的家人要被我爱的君王赐死？”非墨曦终于问出了她的问题，而且是几乎绝望的。
她看不到君曜为她而做的努力，她只知道，君曜一来这里，便是在暗示她，应该接受他这个帝王所作的一切，因为他是帝王，决定本身，便已经是他身不由已。
君曜看着对自己满眼失望的非墨曦，艰难问道：“若朕真赐死非和温，你是不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朕？”
“是。”非墨曦毫不犹豫。
“好。若朕不封你为后，你可恨朕？”
“那是你的事情，我决定不了。”皇后，也许她确实期盼过，但是在家人面前，那真的不值一提。
“若家人与朕，你只能得到一个，你的选择？”君曜又问了一句，他想试探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
非墨曦以为君曜真的要她做决定，若真的要救非家，她就要永远离开君曜，一时竟突然心痛不已，心中的不舍，是那样强烈，但是选择却是没有悬念的，“我必须选家人，因为你不会死。若你在保证他们都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我愿意此生不见他们，与你相守。”
君曜看着被煎熬的非墨曦，再也不忍心，将她拥入了怀中，二人立刻紧紧相拥着。非墨曦的眼泪已经泛出，落在君曜的肩上，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不知道这件事可以怨谁，似乎谁都是处在自己不情愿的位置，谁也没有勇气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正确的决定，不是那么好做出的。
“吓到你了么。但是，朕能做的，却也是一个双选题而已。”君曜在非墨曦耳侧轻言道，再也不忍心瞒着她，让她担心受怕，“朕可以不顾一切立你为后，却无法救你父亲。也可以救你父亲，却无法立你为后。不论是哪一样，朕都不甘心。”
“不，不！”非墨曦挣脱出君曜的怀抱，原本还是满脸的泪水，却又因为君曜的话，兴奋得喜悦不已，“求皇上赦免我爹，皇后之位，非墨曦没有这个福气。”
非墨曦自然知道，这很可能是皇太后提出的条件，只有在慕容萱登上了皇后宝座，他们才会站到非家这边，不然他们绝对会站在对立面。
能用一个皇后之位，换得父亲和一家人的安危，非墨曦自是一百个愿意！
君曜见非墨曦如此开心，也觉得舒畅不少，近日的郁闷也散去不少：“让你担心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
非墨曦在君曜怀中不住摇头，这已经是很大的惊喜的。一件件事情都表情，君曜要因为他的帝位，不惜做一切众叛亲离的事情了。
非墨曦真的以为，不仅要永远失去自己的至亲家人，与君曜也再也没有了和好的可能，最后只能相互折磨，彼此痛恨，自己也会凄苦一生。
“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我知道，还不够……”君曜吻了吻非墨曦的秀发，他终于可以给心中最爱的人一个交代。日后，他一定不会再负她。
“谢谢你，皇上。”泪水依旧在流着，现在却是喜极而泣。
二人依偎在一起，有缠绵了许久的情话。
一瞬间，一个画面晃过非墨曦的脑海，猛然记起了一件事情。忙问道：“对了，皇上，君旷造反时，皇太后宫中可有异样？”
君曜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确实皇太后那边没有传出任何事情。
非墨曦想到的，便是第一次入宫的时候，撞见君旷与玉儿发生关系的事情。本以为玉儿是君旷安在皇太后身边的棋子，若是这样，君旷造反那天，肯定玉儿也会对皇太后做点什么。但是现在皇太后没事，大约是非墨曦想太多了。玉儿只是一个可怜的丫鬟而已。
于是非墨曦也没有道破这件事，怕玉儿会被冤枉，便道：“没事。只是听说，皇后这几日因为先皇驾崩，也是身体抱恙……”
君曜心有疑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之后君曜便回到自己的宫中，继续准备明日的登基大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