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义最近也比较烦,麦收后交公粮的任务没有完成,乡长耷拉脸,县长脸更难看,当这个保长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有时卢家义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每年总能多挣几块大洋,而且在村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想了多次还是先干着再说吧。提到交公粮的事情就想起何柳木的无赖样子,因而更加的生气,鬼子进村抢粮食,多数人家的口粮断供数日,全靠这季麦收来维持,你何柳木占着柳林一百多亩地,却赖着不交公粮,县警察局传话后才算交了大部分,根本不把保长看到眼里,也不想想这些财产你是怎么得来的。但是,何柳林夫妇是如何被鬼子打死的?卢家义确实也不清楚,当时,他正带着几个鬼子,在村西头的户家要粮食,何家这边是何柳木带着去的,事后他问何柳木究竟什么原因,何柳木既吱吱唔唔,又含糊其辞。
自行车在疙疙瘩瘩的土路上被颠地叮当直响,黑布青衫小褂被秋风吹起,卢保长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凉意。
“驾、驾”随着一声声吆喝声传来,一架马车从身旁疾驰而过,直奔狮子庙村方向。卢家义抬头一看,赶车的是乡里云雾烟馆的马夫,车上叼着土烟的是烟馆的打手金刚,马车车辕上还坐着三四个黑塔般的男人。卢家义自然知道这群家伙不是好惹的主,也知道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雾烟馆的伙计找上门来,不容细想就能猜到,肯定和吃喝嫖赌抽能关联到一起,村里村外爱赌好抽的人没有几个,最近这半年经常泡乡里烟馆的只有何柳木一人,这是邻里乡亲尽人皆知的事情。
等卢家义到村中的街道口的时候,何家胡同口早就围满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卢家义赶忙把自行车斜歪倒小树家的北墙上,紧跑两步到了人群中间。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少罗嗦。”
“金爷,我前天给烟馆霍老板说过稍微缓缓啊,也容我对对帐啊”何柳木拱着身子喃喃的絮叨着“没想到欠这么多,账本上的手印是我摁的,但是。。”
“但是什么啊,你想赖账?也不想想我们霍老板是谁?”金刚斜闭着一只眼睛,把一只腿踩到了车辕上面个“何柳木,别以为自己有两个银子,就不知道姓啥了?你给我们两个姑娘打的欠条,恐怕你的油坊也不够了吧,够大方的啊?”
周围的邻居一听还有两个姑娘的事情,顿时七嘴八舌的嘈杂起来。这个何柳木,都成糟老头子了,还有这个闲情,怪不得没事就往乡里跑呢,老毛病又犯了。年轻的的小伙子一听两个姑娘的事情,眼睛就放起光来。
牢靠凑了上来,问何柳木:“柳木叔,两个姑娘俊不?您老艳福不浅啊,啥时候带俺也去看看?”
臊的何柳木把头低到了腰带下面,牢靠正想再杂碎两句,看到卢保长在瞪自己,知趣的伸了伸舌头,推到了人群里面。
卢家义冲着金刚一抱拳:“金爷,您来了啊?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兴师动众的啊。”
狮子庙在乡里算大村子,卢保长在乡里也是有些名声的,金刚自然也认识卢家义,拱手回礼道:“卢保长,,来到狮子庙没事先给您打个招呼,失敬了,也是情由所难,霍爷让我收账,何掌柜欠得较多,就直接过来了。”
“客气客气,邻里乡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别为了些小事伤了和气,待我和柳木哥商量商量,如何?”卢保长笑着眼睛直视对方。
“那好那好,保长说话自然可以,但是我今天肯定要把钱带走的。”金刚虽然二流子,也知道狮子庙村也有几百口子人丁,卢保长的号召力也是蛮强的,面子自然要给。
卢家义把何柳木拉到胡同里面,来到何宅的大门底下。
“你怎么欠了这么多饥荒,不但赌还嫖上了?”卢家义没好气的数落了何柳木几句。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多呢,你也知道柳林死的时候也没留多少现银,我一下子去哪弄这么多钱还账啊?”急的直跺脚,稍过片刻,突然悟道“这帮王八蛋,合伙是骗我的,一直在惦记着我的油坊呢,肯定是这样。”
何柳木在烟馆吸大烟的时候,有几次霍老板问起他家油坊的事情,说当年他也开油坊,何柳林的油坊抢了他家的生意,当时就想买过来,只是何柳林一直不卖。
卢家义想了想,说:“这个霍老板咱可惹不起,金刚这个二流子也是不要命的种,既然欠人家钱,那就把油坊做个价,抵账吧。话又说回来,你也不是经营油坊的料,这段时间还不是靠卖原来存的油,供你吃喝赌的。”
和何柳木估计的没错,霍老板就是冲着何家的油坊来的,在何柳木来烟馆不长时间,霍老板就安排店里的伙计给何家的油坊估了个价,等何柳木抽、赌、嫖的费用和油房价格差不多的时候,就让金刚带着打手过来收账。等何柳木把签字画押的纸交换回欠账条的时候,金刚自然心满意足的带着他的马车,一溜烟地跑回乡里邀功去了。
开油坊是何柳林当初发财的营生,因为柳林为人诚实又乐善好施,所生产的豆油、花生油不掺假还实诚,周围村子里的人都来买何柳林家的油,他在世的时候,也经常聘用短工榨油,卖完后再生产,是个利润稳定又优厚的事情。但是夫妇遇害后,油坊也自然的落到了何柳木的手里,一是自己的名声不如弟弟的好,再是根本不懂经营。好处是当时产了不少油,何柳木懒得麻烦,卖油卖光再说,没想到今天,连油坊一起被人弄走了。
这些事情没有人给三娃去说,当然,即使三娃知道了,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阻拦?油坊不再姓何改姓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