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我才把没来过英语角的原因解释清楚了。其间,我们就在宿舍楼和“大活”之间这段不长的路上走过来走过去、来回踱步。萧萧一直努力保持着不理我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轻轻舒了口气。
“让你说的英语角跟什么似的,那今天你不怕去那儿招霉运吗?”
“和你一起嘛。”
“和我一起就不怕了?”
“不怕。”
“真的?”
“嗯……”
“怎么了?”
“要是你愿意,不如,”我指了指不远处的青年湖,“我们去湖边儿溜溜得了,别去英语角了。”
“哼,就知道你没诚意,”萧萧笑,“我每周六都去英语角的,我可是不会间断的。”
“唉,那好吧,”我做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那我就舍命陪……”
一开始想说舍命陪君子,可想了想萧萧是女的,不大合适;舍命陪美女吧,又好像凡是美女我都会陪似的,容易误会;要不弄些肉麻的称呼?又有点儿说不出口。结果就卡住了。
本想没词儿就跳过去不说了,可萧萧偏偏歪着头看着我,似乎很想听听我到底会说个什么词儿出来。
“陪……陪……”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发现完全没必要那么复杂,“……陪你吧。”
“呵呵呵,这也用想半天啊?”萧萧笑。
“不是,我就是想多说几个‘陪’,代表多陪陪你呗,”我不失时机地酸了一把。
“少来了你,”萧萧笑着推了我一下,脸上略略红了红。
然后,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走向了英语角。
说起英语角,其实每个大学都有,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比如附近某大学就设立过英语桥。
所谓英语桥,就是把校园里的一座桥作为英语爱好者们聚会的地点。
试想,每每圆月高挂、湖水微波之时,无数志趣相投的男男女女相聚桥上,共附一场英格丽士的聚会,何其浪漫?
听起来如此,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以交流英语为名的男女们大多孤身而来成双而去,英语聊天演变成中文,唇齿间的对话进展为口舌上的交流,成就鸳鸯无数,造就良缘万千,继而大家都无比亲切而暧昧地把那里称为了“鹊桥”。
很快,“鹊桥”之名远播,不少附近学校的男女纷纷慕名而来,就连远在市郊的一些学校也有人不远千里来相会。
随着英语桥人气大涨声威日盛,真正想练英语的学生们却越来越受不了那里的氛围了,纷纷回避。
于是,英语桥完完全全成了男女学生聊天交友的去处。
这让校方大为恼怒,认为这种现状给自己带来了拉皮条的嫌疑,况且鼓励学生练英语的初衷也无法实现,于是就干净利索地把英语桥取缔了。
之所以说设立“过”,就是这个原因。
在我入校的时候,鹊桥早已是人去桥空。只是在往届学长们的口中才得知了其往日的花红柳绿美不胜收。班里的光棍儿们每每议及此事,无不扼腕痛惜,挠墙不已,感慨生不逢时,叹息造化弄人。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话,“我(四声)靠!来晚啦~!”
比较起来,我们这个英语角倒是比较正规,聊天时据某位学长介绍绝对是以练英语为主的。老汉当时就发表感慨:“还是咱们这儿的人素质高啊。”学长叹了口气:“唉,高什么高,还不是女生太少了,一帮男的待一起不练英语还能干嘛?”话是这么说,可如今走进了英语角,我发现不愿向困难低头的实在大有人在,“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一人生信念可谓深入人心。
四下里扫了一眼,几乎每个看得过眼的女生附近都围了一圈儿的男性同胞。狼多肉少之下,兄弟们的眼神儿不免有点儿发蓝,热情洋溢的英语声中充斥着一丝男性荷尔蒙过剩的气息。
“这就是英语角?”我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
“是啊。怎么了?”萧萧不解地看着我。
“喏,”我用手指随意指了几个暧昧气息尤为浓烈的小圈子。萧萧很快弄懂了我的意思,笑着用手指戳着我的胳膊说:“你们男生啊,说是来这儿练英语,其实总合计些个别的。”
“喂,可别把我算上啊,”我作无辜状,“我可没来过。”
“对对对,你没来过,你光荣。”萧萧笑。
“你总来,这儿肯定不少认识的人吧?”
“也不多啊。”
“怎么会呢?”
“经常是碰上同学熟人什么的聊聊,不认识的我一般不怎么聊的。”
“和同学聊还用跑这儿来啊?”
“有气氛嘛,再说这里经常能碰到留学生或者外教什么的。”
时间还比较早,英语角里的人不算很多,三五成群分头聊着,并不很大的空间显得比较宽敞。四外灯火点点,凉风偶尔吹过,送来一丝湖面的湿润气息,感觉上也算有那么一些浪漫。只是大活里飘出的外星名歌和马路上时而传来的自行车铃儿煞了不少风景。
萧萧象只出洞的小老鼠似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颠儿颠儿地拉我挤到一个留学生模样的人附近。老外二十几岁的样子,正被周围扇面状聚集的一帮人簇拥着。估计是在自己国内没受过这众星捧月的待遇,精神格外焕发,不时呲出的一口大白牙在满面红光映衬下很是晃眼。围着老外的一圈儿人有男有女,操着各地风味儿的口音跟老外聊得不亦乐乎。虽然出口的英语大多磕磕巴巴,却丝毫不影响诸位脸上异常投入的表情,似乎要用五官摆出一些英文字母来帮助表达一样。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眼镜男,居然手里捧了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大纸,聊两句就在纸上找一找,仿佛古代的官吏在宣读榜文,时常背台词儿似的嘀了嘟噜连着问出好几个问题来,弄得老外beg了他无数pardon。
萧萧很快也加入到其中,跟着聊了起来,而且似乎很受欢迎。
我则百无聊赖地在旁边听着。无聊之余,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上面。
在英语角,萧萧这样的女生自然不会缺少关注的。从我们一走进来就有好些兄弟的目光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看表情明显是想上来搭话。只是暂时碍于我的存在才没什么行动,但眼神还是不免偶尔瞟来一下、一下、又一下。
萧萧加入聊天之后,陆续有几个兄弟凑了过来想加入这个圈子。而且聊天之中老外似乎对于萧萧的问题也更乐于接茬儿,搞得那个受到冷落的眼镜男明显面带不满。
此情此景,我觉得似乎有必要参考一下电视剧里的常见套路,搂过萧萧的肩膀示示威了。
可又想了想,要是萧萧闪开或者把我手打掉的话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要不,拉拉手指示威?
算了,想想都让人泄气……
“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发现萧萧正盯着我,显然是我想事情的时候表情上有了反映。
“没什么,”我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进了英语角就要讲英语吗?怎么还和我讲中文。”
“和你讲英文不习惯啊,想想都挺怪的,呵呵”聊了几句,萧萧的注意力又移回英语上,而我只好继续着我的无聊。虽然来到英语角,其实我并没什么练英语的心情,学英语的热情早已随着由中学生到大学生的过渡渐渐消逝了。再加上和不少人一样,大学念了两年,英语水平还是高中时的样子,听起他们的对话来很有点儿吃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英语角里的人越来越多,三五成群的格局一点点儿演变成了所有人拥在一起,象一桌麻将牌一样洗来洗去的状况。渐渐地我就有了火车上的感觉。更受不了的是,随着人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噪音一大,大家又不自觉地都把音量提高了几分。于是,一个恶性循环就此诞生。
最终整个英语角都处于了一种闹哄哄的氛围之中。
那些完全沉醉在英格丽世里的人们自是浑然不觉,而我却痛苦异常,回想起猪头当初居然坚持了两三个小时之久,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并开始对今晚回去会不会也从楼梯上顺下来担心不已。我也很努力地想象周围的人一样沉醉进英格丽世里,怎奈众人皆醉我独醒,实在是做不到啊!
想走吧,不想扫了萧萧的兴致;
不走吧,呆在这儿又实在是受罪。
此刻我的整体情况是:耳朵遭到各种噪音轮番轰炸;心情被拥挤和嘈杂搞得很是不爽;人不时被象麻将牌一样洗来洗去;新买的一双皮鞋更是挨了好多黑脚。
神啊,救救我吧!我受不了啦!我很想大喊两声来发泄我的郁闷,但最终也只能在心理喊喊而已。数秒钟之后,睡神忽忽悠悠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看着这家伙一副梦游造型从入口处晃了进来,有几秒种时间我大脑实在有点儿短路,为这种愿望都能实现惊诧不已。
虽说这个神有点儿另类,但毕竟是来救苦救难的,我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连忙摆手招呼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