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华丽、神采奕奕的王丹妮挽着神色紧张、步伐僵硬的郑郝,缓缓走向贵宾包间,王丹妮斜眼看看额头冒汗的郑郝,忍不住笑着说:“只是参加个聚会而已,又不是上刑场英勇就义,用得着表情这么刚毅、步履这么沉重吗?你紧张什么?怕他们吃了你?”
郑郝心里发虚地说:“不瞒王总,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做,没经验,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放过我吧,您和同学朋友们好好聚,我就不进去了吧?万一要是穿了帮,岂不是让您难堪?”
王丹妮脸色一沉:“都走到门口了,还想溜?难道想回公司加夜班?”
郑郝偷偷在裤子上擦擦手心的汗水,心想:我宁可加通宵的夜班,也比在这里受煎熬强啊!
王丹妮接着说:“一会儿进去了,你可不能再叫我‘王总’了,你是以我男朋友身份出席的,哪能叫我‘总’呢?记住啊,可千万别露陷!”
郑郝问:“那我叫您什么?总不能直呼姓名吧!”
王丹妮说:“就叫我丹妮,我中文名英文名都是这个!对了,你有英文名吗?”
郑郝老老实实回答:“我……没有英文名!”
王丹妮想了想,顽皮地说:“你的中文名叫‘郝’,那英文名很好起嘛,HOW不就行了?哈哈哈!”
郑郝笑笑,紧张的情绪消除了大半,看看身边做小鸟依人状的王丹妮,心想:现在的王丹妮哪里像什么“王总”,分明就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嘛!
“呦,丹妮来啦,这位是?”一个年龄不大却一身贵妇打扮的女人热情地握住王丹妮的手,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郑郝。
王丹妮落落大方地说:“芬妮,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郑郝!”
郑郝赶忙伸出手做握手状,不料芬妮却并未理会,疑惑地看着王丹妮说:“正好?那查尔斯……”
王丹妮尴尬地笑笑说:“查尔斯回国、我们分手了,这是我的现任男友,郑重的郑,郝蕾的好,郑郝,这名字酷吧?”边说边把郑郝呆呆举在半空中的右手按下,对郑郝说,“这是我的大学同学芬妮,小小年纪就嫁入豪门做阔太太啦!”
芬妮得意地“哼”了一声:“什么嫁入豪门?暴发户而已!哪能跟丹妮的家族企业比呢?栽下梧桐树,何愁金凤凰?比如那个查尔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惜了!”
王丹妮赶忙转移话题:“芬妮,你老公呢?怎么没看到他?”
芬妮不满地皱皱眉头:“他生意上有应酬,过不来,唉,结婚之后都没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总是忙忙忙,真不知道有多少生意要他操心!”
王丹妮笑着说:“忙点好,男人嘛,就是要有事业心!”转过脸来对着郑郝说,“听见啦?这话你也要共勉,没有事业的男人我们可不喜欢哦!”
郑郝慌不迭地说:“王……忘不了!俗话说:不想当老板的男人不是好老公!”
王丹妮和芬妮大笑起来,王丹妮撒娇般地打了郑郝一粉拳:“油嘴滑舌!”
张大江急匆匆地赶到火车站,看看表,擦了把汗,心烦意乱地在出站口来回踱步,暗想:这么多年没见,真不知道刘叔现在是什么样子,自己还能认出他吗?
忽然手机响起,张大江接听,刘叔浑浊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大江,俺是你刘叔,俺到站啦,你在哪里?”
张大江赶忙四下张望,努力寻找着一只眼睛的刘叔,却始终不见踪影,急忙对着手机大声说:“刘叔,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您?”
刘叔也提高嗓门大声喊道:“俺在出站口旁边的大钟下面呢,瞅见没?”
张大江几步跑到大钟下面,只见一个身穿乱蓬蓬粗布衣服、农民工打扮的老头子,用力瞪着一只眼睛,可怜巴巴地在人群中张望着。
张大江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一只眼睛的人,迟疑着走上去,怯怯地问道:“您是……刘叔?”
刘叔布满皱纹的老脸一阵抽搐,走近张大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小心翼翼地说:“你是……大江?”
张大江想到小时候强壮有力的刘叔常常把自己扛在肩膀上满村子乱跑,如今竟然成了一个如此愁苦落魄的老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握住刘叔长满厚厚茧子的粗手说:“刘叔,我是大江!”
刘叔睁大一只眼睛,盯着张大江,流下一行眼泪:“长大了,长大了,俺真的认不出来了!听你娘说,你在城里当大官了?咋不把你妈接到城里来住嘞?”
张大江忙说:“啥大官?小职员而已!我娘不懂,别听她瞎说!刘叔,咱走吧!把包袱拿上!”
刘叔颤颤巍巍拿起地上的破布包,四下张望,却不挪动脚步。
张大江不解地问:“刘叔,咋不走呢?”
刘叔说:“俺听说你们在城里当官的,不都有司机开着车接送么?你的车呢?停在哪啦?”
张大江苦笑着说:“刘叔,大江我就是个最低级别的小职员,每天坐公车上下班,哪来的什么车?咱做公共汽车走!”
刘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啥?没车?大江,你真的在城里当官?你娘没骗俺吧?”
张大江说:“我娘没骗您,我确实在城里做公务员,不过可不是什么大官!您想啊,我刚大学毕业,刚刚上班,从底层干起,哪可能一上班就给配车?”
刘叔悻悻地说:“哦,那咱坐大公共吧!”
张大江把刘叔接到自己租住的学生公寓,为刘叔定了四人间的一个铺位,把刘叔领进房间,刘叔四下观瞧,问张大江:“这不和县里的招待所一样么?没给俺开个单间?”
张大江边收拾床铺边说:“刘叔,我也在这个公寓里住四人间,和您一样的待遇!城里房租很高,和咱村里可不一样!”
刘叔嘟囔着说:“呃,看来城里也不好过,和村上传言的可不一样!”
张大江安顿刘叔住下,出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娘,俺接到刘叔了,刚刚把他安顿好,您放心吧!”顿了顿又说,“娘,上月寄给家里的钱省着点花,这个月就不给家里寄钱了,留着招待刘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