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衣醒来,他已经被卖到青楼里,因为年纪小就让他做打杂的伙计,等到他年纪一过十六岁,他就要成为卖身的小倌。因为他抵死不从再加上池浅浅身边缺人照顾,老鸨就把锦衣分给了池浅浅做仆人。
“我在青楼里日子不好过,因为性格软弱经常被人欺负,那天若不是恩人出手相救,我早被打死了。”言即至此,锦衣感激的看着黎溯。
黎溯听见锦衣的叙述,似乎看见了乱世战国,家人天各一方,五岁的小男孩眼神倔强的忍着不哭泣,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离自己而去,可是在乱世,他一个幼童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他能做的,只是活下去,作为一个男人活下去。
不知是心疼多一点还是同情多一点,总之黎溯现在不是特别好受,他是和平年代的人,没有经历过战争,从没体会过流离失所的感受,他基本上是要什么有什么,然而锦衣,从小就保守战争的侵扰,家人更是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这种痛苦,即便锦衣是个书中的人物,他黎溯也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书中的人物怎么样?现在他们有自己的背景,自己的故事,有着喜怒哀乐,有着自己的见解,这一刻,他们不是被写在书中单调麻木像木偶一般的机器,而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血和肉。
黎溯不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只得用手掌揉了揉锦衣的发顶。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锦衣。发顶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揉弄,带着无比的安全感,锦衣不知为何。心脏像是被猛然撞击了一下,跳动的厉害,眼前的人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柔和,漂亮的凤眼微微挑起,在阳光下的瞳孔是浅棕色的,它带着几分同情与几分清明,就那样撞进他的心里。深深的无法拔去。
待温暖离去,锦衣才回过神来,望着那一片离去衣角,眼中闪过一丝惶惑,【……他走了吗?】
眼角热热的,鼻子酸酸的,一直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泪水模糊了眼睛,心说不出的难受。
一方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的泪,“你怎么哭了?”
锦衣听到声音欣喜的抬起头,“你……你没走?”
黎溯一怔,他以为他嫌弃他了吗?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去放碗。一会儿再走,现在和你聊会儿天。”
锦衣欣喜若狂的点头,扫去阴霾的黑曜石般的双眼闪亮着望着黎溯,那双眼睛有的只有单纯的信任,纯洁的不似凡人。
这天下午,黎溯给锦衣讲了许多自己世界的故事,唐玄宗与杨贵妃、楚霸王与虞姬、霍去病的封狼居胥……
黎溯夸夸其谈,这里的江湖之事也没少讲,曾经江湖第一美人与大魔头、武林盟的来历、双双归隐的双煞夫妻……
这些锦衣从没听过的故事让锦衣十分的感兴趣,讲到离别凄惨之地,锦衣会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眶,黎溯温柔低沉的声音就像是让人上瘾的毒药,想要一直听下去。
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已经给了,锦衣恋恋不舍的目送黎溯出了房门,今天下午,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武林大会的半决赛分上午与下午两场,每一场皆采取车轮战,两场比赛各分出两名晋级选手,这两名选手再进行决赛。
黎溯因为给锦衣换绷带姗姗来迟,场上已经到27与28号的对决了,结果显而易见,27号一直守场到黎溯上台,因为27号是洛川。
黎溯知道今日一定会对上洛川,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与紧张,提着出鞘的‘长伢’上台拱手一礼,对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一抽,起手一剑劈了过去,长弦缚上‘长伢’,黎溯不挣脱顺着洛川的力道反手一剑顺水推舟也禁锢了长弦,没有武器他还有手啊,黎溯左手为刃蕴含内力劈向洛川的脖颈,洛川一弯腰躲过去,这时黎溯的脚踢向了洛川的膝窝,这力道足够使洛川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然而洛川的下盘十分的稳,只是一个漂亮的反手长弦立即挣脱长伢,左手顺势在黎溯腰上摸了一把。
靠!黎溯毛骨悚然的将那只手拂落,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使出《落雨听花》第八重:落雨寥落。黎溯右手的动作极快,长伢在他手里只有一道道残影,这八重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每一次变化都将真气压在剑气上,所以这八重不但快而且威力巨大,敌人不但应接不暇而且还难以抵抗。
使人眼花缭乱的红色剑气一层接着一层的朝洛川袭来,如此盛大的阵仗饶是身经百战的洛川也不得不感到震惊,这种大量运用真气的剑术可不是谁都学的了的,黎溯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真气怎么会如此深厚?
一般人的真气当然不可能如此深厚,但黎溯是天罡大师的徒弟,天罡大师的绝学并不是万般剑法,而是会《惊鸿心法》。《惊鸿心法》是一百多年前一位名为徐明泽的人研究的,这本书注重修炼真气,讲述只有五行相克,顺其阴阳,不断轮回才能使真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将浑身筋脉拓宽,凿练的不易被真气撑爆,再加以循环,体内的真气自然深厚。
但是黎溯毕竟历练的不够,这一招也只让他使出了五分的威力,只是五分威力边让洛川迎接不暇,那十分的威力又会怎样?
洛川还是偷偷给黎溯放水了,故意用长弦去抵挡汹涌的剑气,不过接下七八道剑气那长弦便咔咔段成了好几截。
于是黎溯顺利的守住擂台,接下来的几人也不过是泛泛之辈,与黎溯差的还远,不过黎溯并不好松懈,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随着最后一个人被黎溯打倒,裁判宣布黎溯进去明日的总决赛,这倒是让黎溯松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和大师兄在擂台上相战呢?
吃过午饭黎溯美美的睡了一觉,然后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楚堔早就去武林盟府了,暮瑶倒是留在了客栈,但不是为了等黎溯,而是自告奋勇的留下照顾锦衣,黎溯望着暮瑶跃跃欲试的表情无奈的耸耸肩,为什么突然想为锦衣点一根香?
一出客栈的门黎溯就看见了倚在墙上的宫九,再次见面二人的表现竟然异常的平静,对那晚发生的事绝口不提。
走在街上,宫九言语淡淡的禀报了弑天教的行踪,弑天教一行共二十三人,他们自五日前进城,然后直接去了碧缕阁,其后再无任何动静。
黎溯皱着眉头沉思了几秒,总感觉有什么不对,这件事越是安静就越不对劲,不过这种有挑战性的事情才有让他玩下去的乐趣不是吗?
“你派几个人潜入碧缕阁,尽量查出他们的目的,不过尽力而为吧,为了举足轻重的大会,我可不想陪进几个手下。”黎溯勾起一丝冷笑,游戏虽然好玩但不代表能够沉沦,游戏只是游戏。
当黎溯到场,十二号已经在十五号的攻击下连连退败,不消三招便被挑飞了短剑,台下一阵叫好声。
十五号乃是玉华山闾秋文的关门弟子赫连颐,他眉目清秀。剑眉圆目,身材挺拔英气十足,虽年少,《莲耀剑法》却小有所成,其剑名曰“双华”,赫连颐的剑法锋利,繁乱却不杂乱无章,使出的每一招都像是紫色的莲再徐徐盛开,然在这华美的莲中,却藏着致命的危险。
赫连颐守场至楚堔上场,虽然知道楚堔很厉害,但黎溯还是让他小心一点,毕竟《莲耀剑法》的厉害并不是说说而已。
《莲耀剑法》的攻势比较奇怪,招式千变万化的让人摸不清下一招将在哪里?更想不出应对的对策。
楚堔倒是和赫连颐打的酣畅淋漓,楚堔见招拆招,往往一剑就将赫连颐的复杂剑招化解掉。
黎溯见楚堔应对不慌不忙淡定从容,突然就想起了曾经师父不曾一次赞叹楚堔是个武学天才,他不但根骨极佳,理解学习的能力也非常厉害,往往教给楚堔的招式他都可以过目不忘,通常师父给楚堔演示一遍楚堔就能悟透其中的公式原理,他再练上几遍琢磨一下就可以使出剑法的七成功力,再加上楚堔每日勤奋练功,这些新学的剑法最多两日就能炉火纯青了。
台上的楚堔只守不攻,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赫连颐刚刚使出的每一招,渐渐领悟了《莲耀剑法》的门路,当赫连颐再次出手他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剑锋一转,使出《莲耀剑法》第二十八式:玉湖凝半。长剑劈开“双华”,赫连颐大惊失色,眼中被惊疑覆盖。剑下的攻势也有了破绽,楚堔眼神一凛,见缝插针,一式“玄色覆幽咽”长剑只取赫连颐的咽喉。赫连颐使出“花开重叠”挡下攻势,因为是自家武功,赫连颐自然能够应对。
然而赫连颐想不到的是楚堔竟将《莲耀剑法》与师父的《落雨听花》结合了起来,长剑在内力的催使下发出震鸣,《落雨听花》第四重:捻尘入木突变《莲耀剑法》第六重:莲榭碧湖边,赫连颐猝不及防地被席卷而来的长剑抵住胸口,长剑收力的恰到好处,仅仅戳破了两层衣衫,留下一个小洞。
赫连颐大势已去,胜负已成定局。
台下能看出门道的人脸色各异,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一辈的人自然能看出楚堔的能力,他们正从心里盘算着楚堔的价值,一个武学奇才,应变能力超群,性格沉稳不骄不躁的可塑之才,若加以施教日后定是这批新秀中最厉害的一个。
然而有一个人并不这么想,这个人就是仲伟。楚堔做武林盟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仲伟善透人心,他晓得楚堔非池中之物,他日后即便成为武林第一人,那也是不畏权势的主。
楚堔性子冷淡,眼中容不下什么人,这世间恐怕没有他想图的东西,这种了无牵挂,随性而为的人最不好掌控,兴起就服从,失去兴趣就背叛,这是最恐怖的事情。
所以仲伟并不想找一个这样的人做傀儡,仲伟做盟主这把椅子已经二十年了,他这二十年体会到了做皇帝的感觉,高高在上,号令群雄,无人不从,他不想一昔间便从天堂滚到凡间,凡间的生活他已经不适应了。
况且他这二十年暗地培养的势力正在日益扩大,在这关键时刻怎么能出错误?
若是说他心中的候选人自然是罗萩善,罗萩善的师傅是他的亲哥哥,这件事只有他与罗望两人知道,因为其他知晓的人全都死光了。
等罗萩善当了武林盟主他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样将势力死死攥在手里,罗萩善在明给他做挡箭牌,他仲伟在暗处做“大事”,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他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楚堔绝对不能赢!至于上半场胜出的黎溯……仲伟还不曾将他放在眼里,黎溯对于仲伟只是一个会点东西的毛头小子罢了,还不足为惧。
然而仲伟这么想就错了,多少年后仲伟无比后悔自己今日会看清黎溯,当自己的愿望与势力在黎溯手下崩溃时,仲伟恨不得一巴掌将这时的自己打醒,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多年后的江湖因黎溯一人翻起了腥风血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视线再回到台上,楚堔接连将三个人打下擂台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根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气喘吁吁。
“阁下好剑法,就让在下的扇子与阁下的剑切磋切磋吧。”罗萩善轻佻的笑着上台,手中的扇子转了一个漂亮的花,腰间的飘带随风飘扬,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