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对展凌空的选择并不认同。”
叶笙的指节握的有些发红，陆六六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认同也好，不认同也罢。总有一天你也会像他那样的。”
陆六六的眼眸中逸散着一些奇异的情绪，像是回忆，像是感慨。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很肯定，就好像他已经看到了叶笙的辣手无情，又好像是透过自己的记忆，确定了些什么。
叶笙抬起头来，望向那片无垠的天空，雾水腾腾的升起，这里毕竟是沿海水城，虽是秋日之时，倒也不觉空气干涩。只是他的嗓子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憋了半天才冒出几个字来。
“或许吧，那块竹牌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先看看这个。”
陆六六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戒指来，那戒指上面镶着一块黑黝黝的宝石，正正方方的表面如同夜空一般幽深，像是小兽的眼眸，洁净无暇。
“一枚戒指？”
叶笙接了过来，套在自己的尾指上，戒环冰冰凉凉的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些许，稍稍用力，柔软的金属环便箍在他手指上面，尺寸倒是颇为合适。
两人离开了避风港朝万宝通天走去，一路上陆六六的叙述让整件事情逐渐有了些新的线索。
“封印的空间戒指？”
叶笙很是惊讶，原来他手上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是一样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价值胜出储物袋十倍不止，而且有价无市。即便是身为流火郡郡主之子的展凌空，也没有拥有的空间戒指！
“按照齐云的推断，上面的时空痕迹大概有五六百年，就算我们五人合力，破开上面的封印也个个都筋疲力尽了。封印了这么多年，却仍然有这么强的效果。我想当初留下封印的人，一定是个金丹期之上的高手。”
叶笙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白皙的尾指上那一枚黑黝黝的宝石柔和的光芒映照在他的面容上，显得他的气质愈加优雅尊贵。
“空间戒通往的次元空间是没有空气流动，也没有灵气的。就算放上千年百年，也不会有所损坏，这么说没错吧？陆掌柜？”
见他点了点头，叶笙对整件事逐渐有了新的看法：
“五个三境修士就能将封印破开，这上面的封印不像是给管平潮准备的。倒更像是，为我这样的人而设下。”
叶笙的嘴角露出些笑容，陆六六表情一动：
“你的意思是？”
叶笙的表情很自信，收集了这么多信息，对春秋老板的分析又多了一层，这让他的推测显得更加合理了。他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
“这些空间器物都要用灵力催动，郭虎偷了展凌空的储物袋，但自己没法打开，要去求助九阴宗，我想着春秋老板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他知道里面有什么，但他自己是打不开的。所以他要把这样东西给管平潮。但我有两点想不通，第一，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第二，这空间戒指价值远在乾坤袋之上，他是从哪弄来的？”
“我不知道这个春秋老板是谁，但毫无疑问，这戒指一定是来自于灵墟。”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了近半个时辰，推开了万宝通天的店门，陆六六挥了挥长袖，便有一缕幽香冉冉而起，正是幽龙涎香的味道。叶笙暗自心想，管平潮舍得点起幽龙涎，一定是戒指里面的东西让他很满意，自己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乾坤袋分为一至三品，可容之体积为一丈方圆，三丈方圆，九丈方圆。而九丈之上，便是这乾坤戒了，八十一丈方圆，两百四十三丈方圆，七百二十九丈方圆。也是分为三品。”
叶笙瞬间来了兴致，忍不住问道：
“那这一枚戒指，又是什么等级？”
陆六六淡然的说道：
“自然是八十一丈的一品空间戒，但你小子，可知道这空间戒指的宝贵？”
叶笙摇了摇头，这一点他还真不知道。储物装备虽然神奇，但一不能增加修为，二不能容纳活物。因此这储物装备对大部分低级修士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这宝贵一词，又是从何谈起呢？
“这乾坤一道为上古所传，所谓芥子纳须弥，一粒沙容百万金，都是真正了不起的道法神通。那些神通传承到了如今，自然有后人效仿研制。要是实打实的说起来，如今东南修士几乎人手一只的储物袋，九成九都是精通空间之力的修士自己做的，而这空间戒指，更是只有灵墟这种地方才做的出来。”
“灵墟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些顶端的东西，都和他们有关？”
叶笙抛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超然，神秘，顶端，权势。这些东西永远和灵墟联系在一起，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天空，遥望着脚下的大地。
“东南大陆的历史，你知道多少？”
这句话把叶笙问住了，从小到大在梦落家里的读书习字，教化万物之道没少学习，可要是踏踏实实的说出来一千年前，两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不过他数个月前遇到的东梁白，倒是对这些东西很了解，那本奇奇怪怪的书籍，叫什么《元纪》的，他倒是还有些印象。
“我看过一本叫《元纪》的书，里面倒是记录了不少东西，不过用的是一种叫做太阳历的时间，不过太黑暗，不像是真实。”
陆六六点了点头：
“元纪是一本禁书，不过记录的历史很详细，我要说的灵墟，其实就和这本书有很大关系。”
“禁书？现在东南还有这样的东西吗？”
叶笙很疑惑，他知道禁书是什么样，但是如今的人们很少会提起这两个词，毕竟东南大陆一直很平静，无论是玄天城还是祝余城，对一方水土的百姓要求也不过是安居乐业而已，在文字是更是少有要求，这禁书又是从何谈起？
“相隔数千年的故事，整本书的口吻却都一模一样，从这一点你应该能联想到一些东西吧？”
“如果真和你说的一样，这本书沿用的材料取自真实的世界，那这可就太可怕了。”
叶笙的眼瞳中闪耀着一种惊讶，不可置信的说道：
“难道真有人能活上九千年，看尽世间的所有东西？”
陆六六笑着说道：
“我辈修士自筑基而始，却无终极之道。人三境筑基，开光，融合。修士虽无寿元增长，却已有自保之力，可遨游天际，安寻仙缘。
地三境心动，金丹，元婴。金丹百年寿，元婴千载成。达此境之后，寿元已有千年之多。
而天三境，出窍，分光，合体。各增寿千年。种种神妙，只有达到方可描绘。
第十境大乘，已经是超凡天地人三境，与天地同寿。”
陆六六眼露蓝光，显得他心情无比激动。此刻正是慢悠悠的吟了一句诗来：
“独坐西山望朝阳，一剑东来斩日月。”
他笑意盎然，整个人仿佛超脱天地而存于叶笙心中，更是颇有所感的解释道：
“你生在东南，可知何为东南？这四方大陆源自上古，原本以三恒，四象星图定名，命名为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还有我们这北方玄武。那个时代精彩丰呈，四片大陆原为一体，统称为初元大陆，后人称之为初元纪年。自初元历九千年，大陆爆发大战，被打的四分五裂，四大豪雄占据一方…。”
“而实力最强的，便是我们这北方大陆，由一个名为东南之人统帅！”
“独坐西山望朝阳，一剑东来斩日月…”
叶笙喃喃自语，情不自禁感叹道：
“这句诗，到底什么意思？”
陆六六向往道：
“昔年东南已是天地人三境中的天境合体修为，距离超凡大乘之境之差一步，东方青龙族族长的龙渊，南方朱雀族族长流火，西方青灵神兽一族的族长青雪这三块大陆的首领修为俱是与他仿佛，四块大陆征战不休，修士之力将整个初元大陆打的破碎不堪，数以百亿计的凡人惨遭战争荼毒，尸骨无存。天剑客东南心怀大志，欲要重新整合整片大陆，因他与青雪向来熟识，又信任青灵一族。他便分身坐镇东南，本尊前往西方青雪大陆谈判，欲要联合青雪。商议停战，却没料到龙渊，流火二人心中早有杀意，于是在青雪送别东南之后，龙渊与流火便在西方极地联合起来向东南动手…”
叶笙忍不住催促道：
“然后呢？”
陆六六却是叹了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
“龙渊流火二人修为俱是当世最高，携两人之力却与东南打了个平手，龙渊大陆的实力只在东南大陆之下，只因这龙渊相隔鬼蜮极近，龙渊便以十亿生魂祭奠鬼蜮二神，便是传说中的神荼，郁垒二人。他们以十亿生魂凝鬼蜮之月于西方极地之山，魍魉鬼魅自鬼月而出，当日正是夕阳西下，日落而月未起。
流火聚三十万朱雀之神血，竟使鬼蜮之月旁浮现一轮金色赤阳。当日四块大陆所有修士，俱是可见天空中日月同辉之色，天剑客东南坐于西山，原本已是必死之局。临危之际东南以一枚神变法印突破第十境大乘，竟然不可思议的突破了第九境界，剑气自九霄而起，击破鬼蜮之月，聚极阴之力化为极阳，竟携着流火召唤出的巨大赤阳一分为二轰在了龙渊，流火两块大陆之上…”
听着陆六六沉重的叙述，叶笙不知为何却觉得心中泛起些悲凉，似乎自己便是那一位剑斩日月的东南天剑，纵横千万里的剑气燃烧尽了自己全部力气，本尊分身齐齐崩溃，化作了尘世间的一抹飞灰…。
“东南没有斩杀龙渊，流火二人，而是以自己的全部修为控制二人用来袭击他的力量，转而攻击两块大陆中神兽的居住之地，自此青龙，朱雀二族一蹶不振，人类修士逐渐在每个大陆占据了绝对地位，东南身死，青龙，朱雀族群败落已经无力撅起，青雪与东南身为好友，得到消息后也没了称霸之心。青灵一族人数不过数千，却实力惊人，人类修士亦不敢随意开战，随着大幕拉下，新的修士聚集地重新划分。初元历的第九千年，四块大陆的修士订立新规，整合了散落的小块大陆，数十万修士抽光了四大陆九成的天地地脉，炼制了一块新的大陆。大陆一成，便浮******，坐于四大陆之中。命为灵墟…”
“呼.这些事情，距离今天过了多久？”
叶笙心神大动，这个故事里偶尔透出的熟悉味道，就好像是自己睡梦中那些残破的记忆，时刻给予他某种古怪的错觉，好像这件事他原本就知道，只是随着陆六六的讲述，整件事变得清晰而明亮，好像从沉睡中初次醒来，逐渐找回了意识。
“太初末年之前，未有文字记载。而后灵墟颁太阳之历，以太阳起落一次为一日。三十六日为一月，一季七十二天。一年共有十月。十月划分五个季。每季以金木水火土划分，配以公母区分，即一月土公，二月土母，三月金公，四月金母，五月水公，六月水母，七月木公，八月木母，九月火公，十月火母。每季两月，单月为公，双月为母。五季分别代表太阳运行的东、南、西、北、中。灵墟正式整合四大陆所有道门，进而推演出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
“数千年转瞬即逝，灵墟道门本愿为脱离世俗，不干尘事。而四大陆却内战不休，又时常有修士脱离道门私自下山扰乱人间，各国争抢修真势力，战争愈演愈烈。太阳历之法关乎世界大小之事，名为记日，实为一法。法若有漏，又如何去补？灵墟山商议良久，定于九千年之日为初元之日，定新法，立新规。废除太阳历，定下太阴历，以修士统帅人间，划分每块大陆之属。灵墟山自此已高高在上俯视人间，已是传说中的仙宫之地，下山修士多为元婴，寿元极长而德行具备，集万千修士测月之力，分天地新法，望月盈亏，以日头落下为一日之初，以第二日日落为一日之结。观太阴圆缺一周为一月，十二周为一年。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建此历法，便为弃日观星，意图翻转日月而行，建不开之盛事。自太阴历初年，民生渐安，天下无国之分，皆有元婴修士统帅一方，终是天下太平…”
“如此盛况，又为何有了后来的阴阳历？”
叶笙沉思片刻，渐觉时事变动，有如坐山望水，无论海浪汹涌，亦或水波静谧。俱是一时之事，想必这太阴历之事，也是如此。
陆六六说到此处，却是想了些什么，从炉中粘了些香灰的手指缓缓在八角桌上游动，却是画了一个三角，笑着说道：
“接下来的事，就要从这个东西说起了。”
他碧绿的眸子映照出那个三角，和叶笙尾指上戴着的黑石戒指遥相对应，似乎预示着某种奇异的联系，叶笙心神一动，忽然联想到了自己左臂上的那个一直发烫的奇异图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