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希匹!一群败类,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卢汉背叛我,现在连我的学生也背叛我。”蒋介石怒气冲冲地移向了墙上的巨幅地图。
伍培英走出会议室一看,见贺国光警卫旅的人马正黑压压围过来,副官忙闪身护住他。贺国光武力逼走伍培英。
“周副主席与李部长是从战略大局的角度出发,电报精神并无他意。”王少春电台旁释疑,雅安正式宣告起义。
“今天能飞吗?”蒋介石面无表情而问,王陵基抄间道闯机场,蒋介石机上惊魂,周折一阵,蒋介石仓皇出逃大陆;成都爆破计划出台,军统头子找不着北,计划告流产。
(一)
北校场已失去了中央军校往日的喧闹。
被改做蒋介石临时官邸的黄浦楼除了卫士悄无声息的脚步声外,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12月9日的入夜,蒋介石独坐在房间里,斜靠在沙发上,一本终身不离的书《曾胡治兵录》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地板上;他用袖统罩住自己的脸,双眼却定定地盯着墙上那幅耶酥受难的十字架上。
“报告”急匆匆走进了毛人凤,“总裁……刚才截获密电……呃……”
“讲嘛”冷冷的声音如同冰窑里飘来。
“呃……72军军长郭汝瑰通电北京朱,毛。他已宣布……宣布……起……义……”
“娘希匹!一群败类。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卢汉背叛我,现在连我的学生也背叛我。”一颗花生米似的脑袋倏地冒出沙发。蒋介石气冲冲地移向了墙上的巨幅地图。
“总裁,”毛人风佝偻着腰,忐忑不安地唏嘘道:“派去刘文辉部的同志来了。他们反应,刘文辉、邓锡侯投共之心已决,根本不听劝告。”
蒋介石扶着手杖的手不住地颤抖,修长的身子投向地毯,化作凝重的阴影罩住了那张“西南战区防线要图。”他心里明白,其“割据西南,再徐图复兴“的美梦已被兵临城下的人民解放军彻底粉碎了。
“毛局长”蒋介石陡地转过身,冷冷地问道:“军统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啦?”
毛人凤心知肚明,蒋介石自从刘文辉,邓锡侯潜离成都后,大为震怒。当夜,即命令军统杀害被关押在狱中的中共地下党员并实施骇人听闻的成都爆破计划。
“第一批异党分子已被处决。”毛人风边说边观察着蒋介石的表情,“第二批我已让周迅予造册上报。”
昨夜10点,成都全城戒严。周迅予命手下的稽查处分队长唐体尧率10多名武装特务,将刘仲宜、杜可、龙世正、云龙四位被俘的中共党员五花大绑,嘴中塞进棉花,乘坐—辆“吉米西”军用大卡车,押至成都西郊的三洞桥附近。
刽子手们凶神恶煞地跳下车,布置好警戒,每名中共党员由4名特务押着,然后穿过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来到了传说中诸葛武侯焚香弹琴的抚琴台边,用刺刀和匕首戮穿烈士胸膛。4名中共党员就这样被残酷地杀害了。
“还造什么册,”蒋介石勃然大怒,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恨恨挤出,“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人。所有被抓获的异党叛逆分子,不论中共、民盟,全部处决。”
毛人凤吓得一抖,声音都变了调:“第二批……不不……截止目前……造册上表的都已处决。”
原来,周迅予自从毛人凤觉得杀人太少后,立刻加班加点将关押的地下党员,爱国民主人士的名册造表了上来,甚至连保外就医和待捕的名字都加了上来。毛人风大笔一挥,“一律枪决”,随后转与王陵基。这位国民党的末代四川省主席为了表明其反共坚决,就在名册上批下“照毛局长所批办理”的八个字,助纣为虐。
12月8日夜间,又是周迅予,这位后来在解放军川西懋功剿匪战役中被俘的军统特务,再度充任屠杀老的帮凶,命令手下16名刽子手将30多名共产党人押了出来。
行刑特务每押一名,除在名字上勾一笔外,即用棕绳背剪双手,用布带把眼睛和嘴巴蒙住,特务们还假惺惺地说:“不要怕,我们把你们转移到安全地方。”话音刚落,一位名叫王干青的挣脱束缚,走上前斥责道:“住嘴!我们共产党人,视死如归,你们干嚎什么?”
“你们的日子不长了!人民就要立刻惩罚你们!”壮士们齐声高喝。
特务们听得胆战心惊。
当夜12点,共产党员杨伯恺,王干青,世界语学老许寿真,川大学生余天觉等30余位优秀儿女被集体杀害于十二桥右侧300米处一条弯弯曲曲的防空壕内。
“我是问还有吗?”蒋介石不愿放走一人。
“除了几名有点来头,以病保在外为名的人外,都已处决。”
“病保在外的人要缉拿归案。”蒋介石顿了顿,补充道:”以往坏事就坏在我们太过于仁慈,杀人太少了。”
“是!”“卑职马上去办。还有一事,请恕卑职斗胆进言,请总裁早日离蓉赴台。剩下的事交给胡长官,王方舟主席和我……”
蒋介石一听,当即正色道:“此诚国家、民族危难之际,中正身为总理信徒,更应赴汤蹈火,舍身成仁。岂能以个人安危而瞻顾退却。”
“总裁!”毛人风还想进言,蒋介石摇着头挥了挥手。
毛人凤领命而去。
蒋介石倒剪着手,在屋中踏着软绵的地毯来回踱步,心情烦闷不已。
“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儿子蒋经国已轻轻附在了他的身旁,“王方舟主席求见”。
“让他进来,”
王陵基闪身走到室内,蒋介石已坐定在椅上,面露凄苦表情。
“总裁”王陵基小心翼翼坐定后,说道:“刘文辉、邓锡侯等投共已决……”
“我知道了”蒋介石冷冷地打断对方的话,“刚才毛局长已经给我报告了。”
王陵基一怔,一股妒意涌上心头,他张望一下背后,阴毒地换着口气道:“跑脱了和尚跑不脱庙。刘文辉在成都的家还在……”
“都有些什么人?”
“刘文辉狂妄自大。”王陵基觉得该是发泄对刘文辉极度怨恨的时候了,“为人狡猾,难怪别人称他是多宝道人。过去,总裁三番五次让他把家眷送去台湾,他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诿。此次投共,其家眷也早早送出了城,成都的家中除了一些下人外,没有其他人了。”
“喔!”蒋介石不经意地哼了一声,内心极度失望。
“哎……”王陵基又道,“养虎为患。卑职以为,中央过去对刘文辉过分仁慈,要是早用武力解决掉他,便不致于生出今日之事端……还有……他驻在武侯祠的两个连,虽然限定在明日撤到新津,卑职认为,不如干脆用武力解决掉,以免像上次那样犹犹豫豫,让刘文辉投共的奸计得逞。”
“方舟兄”蒋介石冷冷地盯着他,“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下一步,你主持川政,一定要精诚团结各路人马,固守成都。”
“卑职明白!”王陵基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刚才,他那番不识时务的武力解决刘文辉的话着实令蒋介石不快。老实说,蒋介石内心深处诚如后来去台总结时说的:对刘文辉不应抱有幻想。但这时,他是不愿让下面的人若明若暗责备他的决策失误。
“那刘文辉成都的家……”冷场一会儿,王陵基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家事国事天下事。”蒋介石忽地站起身,满脸秋霜集结,他不着边际地说道,然后朝门外愤愤地摆了摆手。
王陵基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朝蒋介石点点头,唯唯诺诺地告辞而去。
(二)
雅安早已是山雨欲来,在中共党员王少春的策动下,刘元宣代表刘文辉向西康全省军民正式通告,刘部24军已于12月9日通电和平起义。
实际上,这一天已是12月12日。
此时,驻西昌的是刘文辉部24军137师,师长伍培英乃刘文辉女婿。用他驻守宁属西昌,足见刘文辉对其之信任。
抗战结束后,蒋介石不容刘文辉僻处西康坐以待大,同时想利用大西南川康滇黔四省边区划出三四十个地广人稀的县搞“寓兵于垦,屯田戍边”来容纳整编下来的官兵,这样,既缓解自己困难,又震慑住了刘文辉,一箭双雕。1946年,蒋介石派出心腹,其在大西南的另一重要代言人贺国光出任国民党“西昌行辕”主任及“川康滇黔边设计委员会”主任委员。
贺国光一到西昌,便将行辕扩充为行营,置有中将参谋长、少将处长、组长,警卫营也变成了警卫团,国民党中国航空公司还开辟有重庆——昆明——西昌的航线。一年后,蒋介石再度任命贺国光为西昌警备司令。
刘文辉针锋相对地派女婿带l师人马驻扎西昌,同时设置“西昌屯垦委员会”,自兼为主任,外带扩充几个团的保安司令部。贺国光遇事以善忍而著称,为人低调,不动声色,做事以“不生事,不多事,不出事”为原则,很能迷惑人。
当时。为了最大限度孤立蒋介石集团,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多次指示,“争取贺国光诸先生一道起义。”
因此,刘文辉等通电起义后,贺国光由于远悬西昌,对内情不甚了了,正采取观望拖延的态度,周旋于蒋介石和刘文辉之间。
12月8日夜,西昌仍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中。
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贺国光,双手交相摩抚袖筒,紧抿着嘴,在室内不停地绕步徘徊。
“贺长官。伍培英立于一旁,“我岳父并同邓长官已潜居彭县,择日将通电起义。”
贺国光点着头盯了伍培英一眼,拿过电报似乎要看穿电文。那是刘文辉从彭县发来,电文只有12个字:“时局急转直下,望兄有以自处。”
“伍师长”贺国光早将电报读得发烫,“形势急转直下,我守经行权,定惟令岳马首是瞻。如果贵部有什么行动,请提前预告,大家一起行动。”
“起义是肯定的。蒋氏擅权祸国,误民误已,本集团走出这一步,实属明智上策。共产党周恩来先生对贺长官期意甚殷,每次电告雅安,反复叮嘱,一定要争取贺国光先生一道起义。”
贺国光听着不停点头、嘴角咧过一丝笑,流传多年的雅安电台真有其事,军统查来查去查不出个眉目,刘文辉确有西刷子呀!内心感慨一番,他似乎不再犹豫,放下手,大踏步走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狼毫大笔写道:“弟守经行权,一切惟兄马首是瞻。”
“伍师长。贺国光写毕后,踱至伍培英跟前,“请你交与贵部电台,速译转令岳。”
伍培英低头一看,有些失望,忙问道:”那贺长官于起义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这样,我岳父也方便与中共联络。”
“不急!不急!”贺国光摆摆手道:“这等大事,最好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商量,好采取一致行动。到时候,你给我参谋参谋。”
“不敢!”伍培英忙后退两步,“我既是部职,又是晚辈,怎能给你参谋呢?不过,我们已起义是肯定的。”
“你接到过其它电文?”贺国光笑问一句。
“没有。伍培英答道,“岳父大人已将电文拟好,通过雅安发往北平,一待中共认可择日便会召告全国。”
“既如此,我看这样。。贺国光托腮沉思答逭,“我马上发出紧急通知,让有关人员先到我这里开会。一旦令岳的起义通电布告于世后,请老弟速通知我,并务必参加我的会。如有意见分歧,你帮助教导教导。如果最后实在不行,我只好跟你们一走了之。”
伍培英心知不便再作纠缠,遂接过电文告辞而去。
不久,中共地下党组织也采取措施,通过各种渠道努力争取贺国光同刘文辉一道同时起义。
贺国光自以为是,次日早起,便打电话到成都打探消息。
“墨三(顾祝同,字墨三)兄。”不紧不慢中进出了贺国光的焦急,“成都有什么动静?”
“总裁坐镇成都,指挥川西总决战,”国民党国防参谋总长顾祝同答道,“形势很严峻,胡长官的部队过两天就要到西昌下,你要多做准备。”
“那刘文辉、邓锡侯他们呢?”贺国光于脆直接相问,“有消息说他们已潜去彭县,叛投中共?”
颐祝同一惊。心想,消息来得这么快。不行,当务之急要稳住贺国光,否则,丢了西昌,胡宗南部连最后的落脚点都没了,还谈得上什么川西总决战,保住大西南。
顾祝同稳稳慌乱的神情,故作惊讶道:“没有哇!昨天晚上,我和自乾兄还陪总裁共进晚餐。一定是中共散布的谣言。元靖兄,刘自乾没有投共,谣言不足信,不足信,哈哈哈……”
放下电话,贺国光糊涂了。第二天晚上,属于刘文辉24军的伍培英、曹良壁、王子先等和属于贺国先的“警总”副司令王梦雄、参谋长程冠珊、稽查处长谈云章等先先后后如约进了贺国光的官邸“望远室”。
岂料,会开始不久,正谈当前的形势,忽听外面枪声大作。伍培英举眼一看,贺国光手下的警卫团团长邱莼川和第1师的团长朱光祖都没有到会,心知有异,立即起身边走边说:“外面在干啥,我出去看一下就回来。”
贺国光对与会老说:“我们就休息一会,等伍师长回来再开。”
伍培英走出“望远室”大门,见贺国光警卫旅的人马正黑压压围过来,副官忙闪身护住他,急忙说道:“副军长,贺国光派了警卫旅来,准备拘押你们,赶快撤吧!”伍培英点点头,只好由警卫簇拥着走了。枪一直打到下半夜,有人来把贺国光请到另一室去。
一会儿,贺国光出来对大家说:“刚才得到确报,有人造谣说我要解决136师,这真是天大冤枉。136师的人没有得到伍师长的命令,就把队伍拖起跑了,以致发生冲突。伍师长知道是误会,已亲自去撵他的队伍去了,现在的会只有改期,等伍师长回来再开了。”
贺国光用如此下作手段逼走了伍培英,但挡不住刘文辉的起义。刘文辉起义后,蒋介石任命贺国光为西康省主席。解放军进攻西昌,贺无法抵挡,丢下烂摊子一走了之,于1950年3月28日晚与胡宗南同机飞逃台湾。
“蓬山此去无多路。”贺国光到台湾后被蒋介石赏了一个“国策顾问”的闲差,过了20年冷淡生涯,于1969年4月21日在台北寿终正寝,终年85岁。生前,贺著有《八十自述》一书。
(三)
1949年12月的雅安异常忙碌。
苍坪山中共地下党设置的电台在隐匿七年之后,终于拂去迷雾,正式搬入了刘文辉24军军部的指挥中枢内。
“王代表,”代军长刘元宣已不再称王少春为先生,而以中共特派代表的身份敬之,“党中央于我们可吾有明确答复?”
“中央已经肯定你们正式通电起义了,估计在明天就会正式发表你们的起义通电。”王少春望着彻夜未珉,一直等待中央批示的刘元宣,明白是刘文辉他们在等中央的起义复电,“千头万绪,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也知道,起义不是换个牌子,发个通电就能了事,关键是下一步的行动,守住西康,配合解放军全面解放川康。”
“我们想就下一步的行动,请示王代表,该有哪些行动。”刘元宣满脸含笑恭敬地问道:“比如我们最紧要的工作?诸如此类,请多多指示。”
王少春身份公开后,他和那部电台便成了川康起义的刘、邓、潘与中共中央联系的纽带。12月7日,刘文辉出走彭县时,曾派一名副官将拟好的起义通电送至雅安,一待他正式通知便由王少春发往北京.12月11日,刘文辉电告雅安,在原稿上添署潘文华的名字,并将时间填为9日。
王少春接过刘元宣、杨家桢的电文后,连夜发往北京。因毛泽东已去莫斯科,便由朱德和周恩来对电文仔细审定。此前,周恩来于12月5日、8日,先后急电王少春转告刘文辉:
“要守住西康西昌,不让胡宗南匪军侵入,万一侵入,应步步阻挡……”
“如果蒋胡以大军压境,而我2野部队又一时难以到达,则应向雅安以南撤退,节节抗拒胡军南走,以利我军追击与截击。”
8日,周恩来又电告二野刘伯承、邓小平:
已电告我派驻雅安之王少春同志,要刘文辉派人携带密码,呼波至前线找你们接头,建立直接电台联络,在未建立之前雅安台与京台通报两次,有报再经京台转你们。
王少春除每天两次向中央报告情况外,还及时把中央指示转告刘文辉,提出具体贯彻意见,加强对24军的领导。
王少春这时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举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