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垒!”陈布雷做报人时最喜用的笔名,蒋介石多以此称之,蒋介石听后平静地问道:“你以为如何处置。”
“七擒盂获,攻心为上。王缵绪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如借机让他下台,安抚稳定川康地方实力派,常言道,天下已治蜀未治,一俟时局稳定,再行治理亦不为迟,还望介公斟酌。”
蒋介石采纳了陈布雷的怀柔安抚之计。
于是,刘、邓、潘川康三巨头应邀抵渝。
重庆黄山蒋介石官邸,壁垒森严。三人忐忑不安走进内室。
“都来了。”蒋介石身着白绸长衫,虽是蝈力掩抑住心中的愤患,怒态却跃于脸上,“你们的部下,这个……这个……干的好事?”
三人相望一眼,并不出声。这种情景他们是料到的。
蒋介石绕着桌,倒背着手,踱过几步,虽是一脸阴云,却努力放缓语气道,“川军7师长发电一事,庞已知晓。王缵绪供职无状,定于撤换,但时局艰危,还望大家风雨同舟,共挽危局。”
“委座”邓锡侯不软不硬顶过一句,“王老乱,不!王缵绪辜负委员长重托,辜负全川父老殷切期望。电文所言,绝非虚妄之词。”
“为什么不面呈,而让部下扩大事端。”蒋介石悖然变色。
“我们与王缵绪共事多年,素无宿怨。”潘文华迎着蒋介石的寒光,不卑不亢道:“无奈,他刚履新职,我等如上书直言,恐担中伤妒忌,目无中央之名,故隐忍不言。”
“这个……”蒋介石张大了嘴,找不出词来,憋了半天,才气冲冲地说道,“据说,领头的彭焕章,素来目无尊长,嫖妓酗酒、私贩大烟、海袍哥,屡屡作奸犯科。这次又犯上作乱,着令将其解押陪都,送交军事法庭。”
“委座”潘文华毫不相让,“彭焕章乃卑职部属,作奸犯科、法不徇情,理应受到制裁。然卑职教导部属无方,所有责任,自然应由我来承担。卑职甘愿受到具结。”
蒋介石噎得说不出话来,光光的头往上使劲一犟,逼视着三人,好大一会儿,这才张开嘴,又紧迫不舍:“那邵石痴和邱翥双是干什么的?”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邵石痴是刘文辉二十四军驻成都办事处主任,邱翥双则是甫系集团的幕僚。7师长发电驱王,由此二人具体操作联络和起草电文。没想到,蒋介石对个中隐情会了如指掌。
“自乾”不待三人开口,蒋介石冷冷地盯着刘文辉,板着脸道,“邵石痴是你二十四军驻成都办事处主任,此人不办西康的事,不撤了干什么。”
“是!”刘文辉只好点头允诺。
“仲三”蒋介石的面子总算得到一点低廉的满足,他松口气低低唤过一声,径直走到桌边,从笔筒里取出狼毫毛笔疾速写下一行字,然后递给潘文华说,“这个人也要严办。”
三人一看,手令上赫然写着“着令将邱翥双押解来渝,蒋中正。”
“不可。”潘文华接过手令,断然摇头道:“邱翥双乃熊克武部中将参议,四川的军界元老,素早众望,无故拘押,恐军心动摇,但请委座三思。”
“7师长的电文乃维护委座与党国之法纪,并无恶意。况且邱翥双手无一兵一卒,法办了也无多大用处,没准,还会徒生是非。”不待蒋介石开口,邓锡侯紧跟着补了一句。
“这样岂非堵塞言路,有碍民主?”刘文辉也说。
蒋介石见三人毫不相让,知有准备。只好借机下台,说道:“回去后,对上述三人严加管束,下次不可再犯。”随即,又提笔在纸上写道,“相机行事”,总算收了个场。
次日,蒋介石单独召见潘文华,又打又拉,恩威并举。旋即,王缵绪左职,领军出川抗日。蒋门兼四川省主席。
次年1月,蒋介石飞抵成都,正式履行就职典礼。
(十)
刘、邓、潘三人俱为一体,唇齿相依,共同生存而立于一条船上。蒋介石见此,绞尽脑汁,总想斩头去尾,。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三人中,潘文华拥有部队最多,潘本人连同家族,敛财聚富,广泛投资地产、金融、运输,可谓大富大贵,是川康最具实力的人物。但潘文华体质孱弱,遇事有些优柔寡断,虽是甫系集团一号人物,却因内部一些人暗藏鬼胎,锱铢必较,还没有达到一言九鼎,部队让人渗不进沙子的地步,邓锡侯人称“水晶猴”,为人机警,行事圆滑周全,加之历史上与蒋介石素无大碍,倒也过得去,刘文辉就不同了,多谋善断、胸蓄大志,历史上两次公开通电反蒋。刘湘故去后,他又化敌为友,不但团结川康上层,而且还与云南的龙云眉来眼去,搞了个三省四方协议,联手对付蒋介石的打压。
从这种意义上讲,刘文辉始终令蒋介石对他放心不下,引为川康军阀中的头号禁忌人物,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这时的蒋介石对川康三巨头采取的是“稳邓、扶潘、打刘”的分治方针。
图穷匕首见。蒋介石决意除掉刘文辉这块心病。
1944年冬,日寇急欲打通大陆交通线,一度攻陷贵州的都匀、独山。另一老牌四川军阀杨森率所部20军赶往该地阻击,日军撤离。杨森出任贵州省主席。以此为交换,杨森充当了“打刘”的马前卒。
冬季的重庆,素有雾都之称,雨雾交织,云遮雾障,鲜见阳光丽色。
潘文华于成都突然见到蒋介石急电,赴渝共商国事。
狐疑中,潘文华行至重庆小龙坎时。出乎意料,来往不多并有历史过节的杨森奉蒋之命亲往迎接。当晚,杨森摆出丰盛家宴为潘文华接风洗尘。待至酒酣耳热,杨森将他神秘地引入内室。
“仲三”杨森醉意蒙胧,“中央现已截获刘自乾的通敌罪证,决心剪除罪孽。此次召你赴渝,委座委以重任,让你、我兄弟二人执行。”
“居然有这等事!”潘文华一听,大为震动,却不动声地问道,“中央可有确证?”
“怎么?你老兄还不相信。”
“不是的”潘文华把头一摇,“我是在想,如今大敌当前,万一举措失当,操之过急,必为日倭利用,势必祸及川康局势,你、我弄不好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确证肯定有。”杨森断然首肯道:“中央对西康洞若观火,西昌行辕主任张笃伦每天都有电报来,此次行动,胜券稳操,你不必担心!”
“那刘自乾有哪些通敌罪行?”潘文华急于问个明白,“中央有啥行动?你要告诉我,我心里有底。”
“不急嘛!”杨森酒醉心明白,“刘自乾通敌罪证,中央业已掌握。一但问题解决,中央自然会公布。现在的关键是借你的声势,掩护我动手。届时成功了,委座于你是寄予封疆厚望的。我先给你吹个风,委座明日召见,你我再详细议定。”
是夜,潘文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今日屠刘,明日便会沦落到自己。唇亡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弄不好会酿成千古遗恨。于是,主意已定,决不能牺牲刘文辉而换取短暂的蝇头小利,明日谒蒋,须婉盲拒绝。
次日一大早,蒋介石在官邸等待着他和畅森。一阵寒暄后,蒋介石单刀直入切入正题。
“中央不断截获刘自乾的通敌罪证,为了稳定抗日后方,决心予以根除。中央对你和子惠(杨森,字子惠)委以此重任,拟采用地方性偶然事件的方式,以非常手段处置。”
“委座,”潘文华起身说道,大敌当前,后方用兵,恐滋生事端。中央既已掌握刘自乾的通敌罪证最好公告国人,这样一来,叛国投敌之罪,十恶不赦。谅其部属不敢附逆。到时候,刘文辉必众叛亲离,俯首就缚。至于兴师动众,以非常手段处置,卑职以为,实乃下策。”
“仲三”,蒋介石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中央已知晓了。正因为大敌当前,不宜声张:故采取这八方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委座,”潘文华知其心意已决,忙想脱身,“那卑职这就回去同子惠兄商量,协力而行。”
“好的。好的。”蒋介石舒了口气,挥挥手道,。下去吧。一切责任由中央承担。”
杨森这才透露出剪除刘文辉的步骤。
首先由军委下令,假借杨森部20军出川抗日七年,需要回川休整。然后暂驻川康边界的名山、邛蛛一带。这时,为了不引起各方猜忌,潘文华发动民众团体和传媒表示欢迎。随后,由潘文华部驻眉山、彭县、丹棱一线的新17师以慰问联欢名义。配合杨森的20军以地方偶然冲突的形式,突然袭击西康,拟以一个星期的时间解决刘文辉。
潘文华急忙回到成都,他一面布置部队防止畅森入川,一面迅速通知了刘文辉,并打开四川夹江的军火库,支援刘文辉提走了200挺机关枪和大批弹药。随后,刘文辉加强戒备,潘文华则采用拖的办法,干脆称病不出,杨森派人询问,他要么不见,要么严辞拒绝。
就此,蒋介石知道潘文华并不受命,且刘文辉高度戒备,其阴谋落空了。
事后,杨森惋惜地对潘文华说:“仲三术干没关系。最令委座心痛的是竟然泄密给刘自乾,搞得好被动。”
自此事件后,蒋介石恨透了潘文华,而刘文辉则对潘文华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