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英雄儿女情
英、法两国大动干戈,其性质是不义之战。就华盛顿而言,他介入其中的原因,是基于保护自己的私人产业和寻求个人前途。不过,他这样做实际上也是在捍卫整个弗吉尼亚人民的利益。一个伟大人物的出现,必然有一个铺垫、孕育、生长、挫折、发展的过程,其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这几年他的一切活动,可以看做是为他日后领导的反英独立战争作必要的铺垫和准备。
兵败之后,华盛顿于1755年7月26日灰溜溜地返回弗农山庄。这时的华盛顿一副潦倒落魄相。的确,近几年自己的机遇不少,也出死入生全力拼搏;但命运捉弄人,只落得这般田地。真是事不如意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哪。
法国人侥幸击溃了超过自己五倍的英军主力,得寸近尺向弗吉尼亚纵深进犯,不断扩大势力范围,住在西部的英国移民们可遭了祸殃。法国的小部队带领着印第安人时常侵入边疆,任意打家劫舍、焚烧农庄、杀害过往商旅,有的全家人被杀绝。边民们处于惊恐无助的悲惨境地,不少人家纷纷举家东迁,弗吉尼亚西部边境又告危急。公众纷纷要求当局重新组建志愿兵连队,不望收复失地,但求保境安民。并呼吁敦请华盛顿出山,领导弗吉尼亚的军事防卫工作。
老百姓对华盛顿如此厚爱,是久经考验而众望所归。尽管他接连吃败仗情绪低沉,但他的无形资产却不断增值。在公众心目中,他严于律己、不谋私利;在军事上讲求实际、临危不惧、有一种力挽狂澜的大将风度。弗吉尼亚人信赖华盛顿,把他当做一道维护边境安宁的防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是别的人,无权无利的冒险差事恐怕再也不愿干了。可是华盛顿一听见边境的枪声,马上百病自愈,很快从灰心失望中振作起来。社会需要他、公众需要他。他抚平心灵的创伤,毅然接受委任,准备骑马挎枪再上战场。
这正是华盛顿不同于常人之处。他失望却从不绝望,能在挫折中崛起,百折不挠,重振雄风。
华盛顿就任总指挥职位,一干就是两年多。1756年,英、法之间7年战争全面爆发,主要战场移到别处,弗吉尼亚边境无大的战役。华盛顿的任务,就是率领着弗吉尼亚1500人的民团部队,守卫着一条长达350英里的边防线。要巡逻边界,保护居民,要修建交通道路,每距18英里要修筑一座碉堡……他们往复巡逻在形势复杂、险象环生的西部荒蛮地带,与优势的法军周旋对峙。这支民兵部队,素质和装备同样的低劣,后勤供应得不到保障。士兵的待遇非常微薄,生活比英军正规部队差得多。
不但条件艰苦,处境危险,而且与上司的关系也紧张起来。
关键是总督丁威迪,此人气量狭小,惯于玩弄权术、排除异己、结党营私。近年可能发现这个年轻人独立意识较强、在弗吉尼亚人民心中的威信越来越高,有“功高震主”之嫌,对华盛顿的态度也由支持重用转变为故意刁难。华盛顿提出改善后勤补给、改善部队装备、修改民兵法、加强边防力量等重要建议,总督不是断然否定,就是不置可否。有时下达的命令,故意含混暧昧,弄得下面难以执行。
但是就在“穿玻璃鞋”的日子里,华盛顿红鸾高照,慧眼识佳人,寻得贤妻。不论古今中外,成家与立业都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二者往往密切相关,即所谓“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杰出的女人”。
别看华氏在战场上是个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威武将军,在感情生活方面却是多愁善感,儿女情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又怎能例外?可能由于早熟和精力充沛,华盛顿从少年时代起,就对异性的美极为敏感,对漂亮的女孩非常欣赏,很容易坠入情网。16岁那年害够了单相思;此后若干年丘比特不作美,对他似乎过于残酷。
1752年,华盛顿20岁,又迷恋上一位16岁的小姐。她的家境很好,父亲地位甚高,担任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法官兼议员。小姐名叫贝齐·方特勒罗伊,风姿不凡,楚楚动人,直弄得华盛顿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几番交往后便认定姑娘有意,这回总算鼓足勇气开了金口,接连三次向她求婚。可是仍然没博得小姐的欢心,她觉得华盛顿缺乏幽默感。认定此人今后不会有大出息,一口回绝了他的求婚。这又给他的自尊心以沉重打击。
1756年初,24岁的华盛顿正领兵守卫西部边疆。在一次赴波士顿处理军务的途中,路经纽约时,邂逅老同学弗利·鲁宾逊的小姨妹、26岁的玛丽·菲利普斯。她身材窈窕、容颜清秀。交谈之后,得知她是纽约著名大庄园主阿道弗斯·菲利普斯的侄女儿和继承人。她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并拥有2万多公顷的良田。华盛顿很快被她吸引,专程去她家逗留了一个星期,两人谈得十分投契,颇有相见恨晚之慨。只是迫于军务告急,事情尚无得出结果又匆匆奔赴前线。
长达几个月音信杳然,等到华盛顿再来拜访时,已有当地富绅罗杰·莫里斯乘虚而入。她嫁给了莫里斯,不过和华盛顿之间的友谊还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独立战争,莫里斯成了铁杆亲英派,两个家庭才分道扬镳。
稍后则是与萨拉·卡里·萨莉小姐的恋情。她的父亲是正规军的上校军官,家境富裕,她本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位名门闺秀不但妩媚动人、气质高雅,而且聪慧过人,谈吐不凡。两人一见钟情,相互产生了特殊好感,演绎出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还是因为西部边疆山高水远,两地鸿雁难传,征人生死未卜,长离久别之后小姐嫁给了乔治·威廉·费尔法克斯。此人就是勋爵家族的一员,是华盛顿的好友兼邻居。婚后他们仍有通讯联系,偶尔幽会,真是此恨绵绵无尽期。这段浪漫色彩浓郁的恋情,一段时期曾招致社会的非议,说他迷恋邻居家18岁的新娘。不少史学家也很感兴趣,但考证结果,他们之间的交往从未超出过调情的范围。华盛顿也清楚,这种爱情有悖于社会伦理道德,是井中之月镜中之花,毫无希望的。后来在独立战争中,费尔法克斯夫妇站在坚决亲英的立场,强烈反对华盛顿所领导的独立运动,双双离开北美,迁往英国本土定居了。
青年时代的华盛顿,相貌堂堂,身高1. 88米,声名显赫,家产不菲,条件是很不错的,找个如意妻室并非难事。但总是连续情场失意,难道是姻缘未到?
在饱尝人生挫折之后,他做了冷静的分析。主观上是在女性面前性格太内向,不善于用言辞表现自己;客观上则是军务繁忙,长年奔波在野兽比人还多的西部荒原,极少接触异性的机会,也无暇谈情说爱。当时北美人口性别比例严重失调,女性少于男性;而品貌秀丽、家境殷实的上流名媛淑女,更是凤毛麟角了。一番自我反思,似有所省悟:恋爱婚姻也得采取军事行动——选准目标,迅速出击!
果不其然,战术对头,立杆见影。1759年2月,乔治·华盛顿喜结良缘,婚礼场面隆重盛大。
这年他26岁,对象名叫玛莎·丹德里琪·卡斯蒂斯,27岁,是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本来欧美民族对寡妇再嫁并无成见,女方年龄稍大也不甚介意,但这桩婚事总有些引人悬念。他们之间从恋爱到结合的缘由,一些好事之徒和政敌们曾作过想当然的诠释:华盛顿是着眼于她的财产。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华盛顿岂是目光短浅贪图小利的庸人?
不过后来的事实表明,完全可以看出华盛顿慧眼识佳人,他选中了一位无愧于美国第一夫人尊号的伟大女性。
玛莎·丹德里琪·卡斯蒂斯出生于1731年,住在威廉斯堡附近的一个大庄园里。她的父亲约翰·丹德里琪先生是一位著名的乡绅,知书识理,博学多闻。玛莎面貌可爱但身材矮小,身高1. 56米。她有一双水灵灵的褐色大眼睛,能写会算,为人踏实,生活常识丰富,善于治家理财,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18岁时嫁给了富裕的丹尼尔·巴克·卡斯蒂斯。婚后生育了4个子女,两个孩子幼小便夭折,只活了一儿一女。更不幸的是1757年,共同生活才7年的丈夫因病早逝。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年轻的她经受了过多的痛苦悲伤。于是玛莎成了著名的最富有的寡妇,拥有良田1. 7万英亩和300名奴隶。居住的宅院很宽大,楼房建造得比较宏伟,当地人叫做白屋。
说来也是缘分。1758年5月,华盛顿正在为保卫弗吉尼亚西部边疆日夜奔波,一次赴威廉斯堡办理公务的途中,路经庄园主张伯伦先生的家,巧遇玛莎·丹德里琪·卡斯蒂斯。
按照张伯伦家的传统习惯,凡乘渡船在他的庄园登岸的旅客,不论是好友或是陌生过客,都会受到款待。这天从渡船下来两位乘客,都是男的,一高一矮。高的那位一身蓝色军装,紧闭嘴唇,蓝灰的眼睛目光锐利。较矮的看来是他的随从。
玛莎清楚地听到主人介绍:“这位先生就是乔治·华盛顿上校,她是丹尼尔·卡斯蒂斯夫人。”她略行了曲膝礼,上校深深鞠了一躬,轻轻吻了她的手。
2 正确的选择
作为一个孀居的成年女子,玛莎是不会盲目崇拜公众心目中的英雄的,何况她第一眼就发现了他脸上有几点显眼的麻子。当围坐餐桌共进午饭的时候,她以为这位高个儿英雄会高谈阔论自我吹嘘一番。她想错了,席间尽是主人在讲述华盛顿的事迹:他如何重新集合溃散的部队;他的坐骑如何一匹又一匹中弹倒地;帽子如何被子弹洞穿,他又如何从枪林弹雨下死里逃生。最后又问华盛顿:“听人说,一个印第安老酋长曾作过预言,您大难不死,日后贵不可言,将会荣升为一国之首领。有这事吗?”
华盛顿脸红了,嘴闭得更紧,只吐出几个字:“无稽之谈。”
玛莎想,看来他不喜奉承、不爱吹嘘,在荣誉面前甚至有些害羞。再端详他的面孔,自己也奇怪,凭什么认定他不漂亮呢?这样的脸显示出力量和尊严,麻子点正好说明他有过痛苦的遭遇,紧闭的嘴唇也许是忧虑和多思的结果。
午餐后,别的客人相继告辞离去,惟有行色匆忙的年轻上校却毫无要走的表示。张伯伦夫妇会意地交换了眼色,借口必须马上处理别的事情走开了,把玛莎和上校留在客厅里。
沉默片刻,玛莎低头编织着家里带来的毛线,脑子里却拼命寻找话题。倒是华盛顿咳嗽一声,以关切的口吻先开了言。
“听说你的丈夫去世了,我深感难过。说不定我在威廉斯堡曾见过他,至少他的家族我是知道的。听说他为人高尚,我希望他离开人世时没遭受太多的痛苦。”
玛莎回答:“病程不长。他性格坚强,能忍受一切,正像你现在以坚韧的毅力抑制住痛苦一样。”
“你——怎么能看出来?”华盛顿惊异了。她的善解人意打破了他的内向性格,有如他乡遇知己。他下意识地把椅子拉近些,毫无顾虑地向她敞开心扉。实际情况正如她说的那样,近几个月来他受着疾病的折磨,疲乏无力,发烧冒汗,没有食欲,睡眠也不好。他最担心染上肺痨病,哥哥劳伦斯就是死于该病。所以不得不在戎马倥偬当中临时请假到威廉斯堡去,一是会见总督丁威迪处理一点公务,同时也是去看医生。如果真是可怕的肺痨病,只好辞去军职,回老家弗农山庄休养。接着他还讲述了他的家庭、他的弗农庄园,在西印度群岛染上天花,就是不爱谈他的赫赫战功……
玛莎甚为震动。几年来她亲眼经历了生、老、病、死,人的生命在病魔面前竟是那么的脆弱无力。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两个儿女和年轻的丈夫被病魔夺去生命,她短短的经历充满了不幸。但她尽量克制,用轻松的口气宽慰道:“人是容易庸人自扰的。你只不过是太疲劳了,请威廉斯堡的名医治治就会康复的。”为了解除他的尴尬和忧虑,她灵机一动,转换了话题:“你的庄园在波托马克河边,我在帕门基河沿岸也有地产;请你在管理产业方面给我出些主意吧。”
话匣子打开了,有了共同的语言一发不可收拾。知趣的主人说天色已晚,热情挽留明日再走。晚餐后他们坐在客厅里,靠近暖融融的壁炉,于是便有了深入长谈的良机。玛莎发现,华盛顿也许更适合当个精明的农庄主人。
仆人带着玛莎的两个孩子来道晚安,客厅顿时活跃起来。小女儿帕特西在母亲指点下向华盛顿行了曲膝礼;男孩杰克却羡慕地叫道:“叔叔,你好高的个儿哟!”
华盛顿笑了,“是的,但不过我可以让你高出我一头。”说完他把杰克顶在肩上,绕室走了两圈。大人孩子一阵欢笑……
玛莎心想,别看他五大三粗的,他会笑,并且喜欢我的孩子。
两个礼拜之后,在一个风和日丽、春意盎然的上午,华盛顿从威廉斯堡转来直接造访白屋。一见面他就用巨掌握住她的小手,深深施礼说:“卡斯蒂斯夫人,能再见到你真高兴。上次你说得对,医生的诊断和你的看法一样。我是患疟疾病后太劳累了,幸喜不是肺痨病。”
果然,如今他步履轻快,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充满了自信。下午,临到即将离开之时他终于吞吞吐吐表明来此的目的:他现年26岁,尚未娶妻。卡斯蒂斯夫人丧偶孀居,年轻漂亮,其魅力是男人们无法抵挡的;在初次见面时他便被她俘虏了,因此正式向她求婚。不过他不要求马上表态答复,因为此番西征迪凯纳堡吉凶难料,如能胜利归来,希望能听到她肯定的回答。
三个月后他百忙之中再访白屋,得到了众所周知的答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