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来的悄无声息,顾玄和顾水华并肩挤在山洞里。不知道几更天了,篝火已经熄灭没有一点火星,顾玄耳边传来顾水华匀称而轻微的呼吸声,他轻轻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趁现在夜深人静,他可以从头到尾把所有他困惑的一点梳理一遍。
首先是鹤一翁的出现,尽管现在他的意识确实寓居自己体内,但他的话也不能全信,谁教他活了那么久,编个谎话啥的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万一哪天他的意识真的后来居上,那自己岂不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死尸了,这老头儿该防还得防。
其次就是那艘满是蹊跷的船,现在想想,那艘船还真是诡异的很,明明满是疮痍,可里面内室却没有一丝受到的影响,连桌子都没有斜一下,要说是都固定在木板上了,那床上的衣服也没有滑下来,反而整整齐齐的叠在那里。顾玄本来没想到这点,现在一想,全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这是艘鬼船吧!
再有一件事,就是那本千宗古书了,上船的时候明明就躺在那里,害的他都没敢从上面走过去,怎么那条大乌贼一出现,那本书就不翼而飞了?难道是那只乌贼嘴欠吃掉了?想想也不太可能啊。
顾玄一想起这些事来,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多么希望此时顾水华会突然坐起来,用手拍醒他,跟他说,大侄子,我知道你有什么想法,现在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梦,现在,梦,就要醒了。
顾玄还在迷迷糊糊想着,他转了个身,手头却是一空,顾水华不见了!
鹤一翁猜想的事情发生了!
他四叔有问题!
顾玄此时一屁股坐了起来,他要赶紧找到他三叔,问个明白。
这时,远远一团黄色的光印入他的双眼,接着,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那团摇曳的光影处。顾玄眼睛适应了一下环境,才发现是顾水华正蹲在火堆旁,重新起火把火堆点了起来。
“醒了?”顾水华转过头,冲顾玄一笑,随手添了一把柴。
“嗯……啊……”顾玄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实际上他是没有睡觉的,所以根本不会有“醒了”这个状态。
顾水华没发现顾玄的不自然,只是又添了两把柴,才站起身走到顾玄身边躺下,说道:“夜里冷,怕你感冒了,重新起堆火。被我吵醒了?”
“没……”顾玄低低的说道,四叔对他这么好,他却听了鹤一翁的话,去怀疑他。顾玄心里不知怎么有一种难过,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他四叔。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接着去砍树,我在南山发现了几棵树看着还可以,明天你和我一起把树砍完运过来。”顾水华说完,就闭上眼睡觉了。
顾玄应了他一声,也躺了下去,本来还想观察四叔的想法,在他微闭的双眼开始游离后,就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嚯嚯,嚯嚯……一阵窸窣的声音传到顾玄的耳边,把睡梦中的顾玄吵醒了,他微微睁开双眼,只见一张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顾玄冷汗蹭的冒了起来,这不是他四叔吗!
“四叔!“顾玄不禁惊叫道。
这时,那张脸突然向上撤去,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了。顾玄吃了一惊,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断崖上,远远地有一个黑影正对着他。今晚星星很少,月光低暗,顾玄只觉得眼前是个人正对着他的脸看他。
山风凌冽,顾玄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快速扫了四周一眼,才发现自己不是在断崖,而是站在这座岛上的火山口处。之前他来过几次,对这个岛上唯一寸草不生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因为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座岛的火山口,里面明明已经没有岩浆了,或者岩浆沉淀到离海平面很深的海底去了,可这座火山口的周围还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
他蹑手蹑脚往前走了走,这才发现眼前站着的那个并不是个人,而是一尊石像。那石像高度和人相仿,做工十分粗糙。顾玄凑过去一瞧,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石像像极了一个人,他的四叔!尽管石像十分粗糙,可是当顾玄看了第一眼,他就能明显的感受到这个石像上刻的正是顾水华!寥寥几笔就把他四叔脸上的神采刻画得栩栩如生,想必刻出这个石像的人一定是个大师!
顾玄正看得出神,这时,石像后面冷冷的钻出一张人脸,吓了他一跳!
顾水华从石像后面站了出来,已经没有以往看他的神情了。顾玄看着如鬼魅一般窜出的四叔,莫名想到了鬼,他偷偷往顾水华脚下扫了一眼,还好,有影子,有影子就不是鬼。顾玄倒感到松了一口气。
“四叔你……”
“什么都不要问我……”顾水华的声音好像抽尽了全身力气一样,显得无比乏力。
“好……”顾玄回答道。
顾玄心里呐喊着,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要我什么都不要问!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向我隐瞒了多少事情!但是他却对顾水华说道:“四叔,这个石像是我们从船上的大箱子里抬出来的吧。”
顾水华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喉间发出一声“唔”,也不知道是不是算肯定了。
“你来看这个石像。是不是很像我?”顾水华声音依然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点顾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你也看出来了吧,”顾水华轻轻摸了一下石像,指了一个地方说,“你接着来看这里。”
顾玄凑上去,只见石像左上方的一条沟壑里隐隐冒出了几个蜈蚣一样的字,至于什么字,天色太暗,顾玄一时也没有看清。
“上面写的是‘玄血冥张,五运必昌’。”顾水华在一旁解释道,“我在五年前发现了它,由于这尊石像和我有着惊人的相似度,不知道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有人在暗示什么,我完整无损的把它保存下来,直至今日。”
顾玄不禁睁大了眼睛,他嘴角不禁有些抽动,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他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里布满了恐惧:“四叔,你不会是要……”
“我不会,”顾水华轻轻用手盖住了那几个字,“本来在这里发现了你,我是打算一试的,你名字里有‘玄’这个字,沾上这个字的人我都要试,可是,你是我侄子,我下不去手……”
“那白天在船上?”顾玄问道。
“是我搞得。我就是那艘船的船主。”顾水华的回答让顾玄的脑子瞬间缺氧了,他的四叔摇身一变,从武林世家的武者变成了一个航海漂泊船主。顾水华接着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递给顾玄看,顾玄只看了一眼就深信不疑了,顾水华的手里赫然拿着的就是那本消失的千宗古书!
“我就说是这小子!”鹤一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顾玄脑子里绕个不停,“顾小子,记得你赌输了。你现在可欠着老夫一个小要求了,嘿嘿。”
顾玄听了鹤一翁猥琐的声音,不禁一阵头大,这老头儿猫了半天,突然出来,真吓人不轻!听他这声音,感觉他的要求肯定是个不良的要求。
这时,顾水华接着说道:“在你之前,我已经试了很多人的血了。本来在船上,我都对你动了杀心,可是你毕竟和我流着一家的血,我实在难以对你下手。”
“四叔……我愿意一试!”顾玄咬了咬牙说道。
顾水华听了一愣,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愿意的……”
“为什么?”
“因为每个试过的人……到最后都死了……”顾水华静静的说道。
“嘶——”顾玄头皮一阵发麻。
“每个试血的人,都死了?”
“是这样的,”顾水华把手放在石像的额头上,沉忖半天,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不知道为何,每个试血的人,无论切出多小的伤口,都会流血不止,而且伤口会不断扩大,始终无法愈合。所有试验的人最后都会流血致死,最后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张人皮,身上没有一丝血肉。如果我这样说,你还愿意试吗?”
“按他的说法,他说的很像一种毒药发病的征兆。”鹤一翁突然说道。
“什么?”
“齑血粉。”鹤一翁说道:“这是荆国很久以前出现过的一种毒药了,本来是作为荆国一种死刑刑具秘密使用的。相传由上古凶兽饕餮的唾液晾至而成。”
“那这种毒药可有解药?”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只有遇到烈火才会显形。当时它也只是被用来作为杀死某些死囚的刑具,因此并无解药生产。而且这种毒药扩散很快,一丝分量沾入空气,被人体误食,只要一周内产生伤口,都会引发症状,导致病发。所以荆国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使用过这种刑罚,之后所有的齑血粉就被荆国派人秘密销毁了。但你四叔所言症状,句句皆是齑血粉之病发症状。所以,那些试血的人想必都是死于齑血粉了吧!”
顾水华默默转过身,猎猎的风吹着他的衣衫,顾玄缓缓掏出打火石,蹲下身去,只听咔嚓一声,电光火石间,整座石像瞬间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