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妃萱笑着,泪流满面,不顾司徒羽悲切得扭曲的脸,她继续道:“可是你知道吗?那天我和沐儿等了你整整一日,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接我们走了。我根本没想过要和他复合的。自然,我和他睡了,才有了这个小家伙。”
摸了摸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双眸充满了爱意,说得那么坦然。
“但是那是因为他救了沐儿,我当时没办法拒绝,或许,我也不想拒绝吧。不管是恨或是爱,都会让人丧失理智,我不是神,面对自己又爱又恨的男子,我没办法做到清醒如昔。我也懊悔过,但是我很坚定自己要走的决心,因为曾经的伤害,那道坎,我过不去。”
“可是,这一切都被你们打乱了,他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仇呀,恨啊,都是假的,那不过是因为他还活着,想要怄这一口气罢了。现在,真是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羽哥哥,什么都没有了……”
凤妃萱泣不成音,她是脆弱的,她没办法怪别人,更没办法责怪司徒羽。她已经没有了他,不能再没有一个亲人般的哥哥。
司徒羽亦是痛苦的抱着头,痛哭流涕。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他并非鬼迷心窍,而是一直不甘心而已,他以为是凤菲萱变心的,没想到,变的竟然是灵魂。
但是这个女子身上,仍旧流着她的血,凤家的血脉啊!
他怎么会这样?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悔,悔不当初啊!他的悔,即便生生世世来都不足以偿还啊!
凤妃萱拭了拭泪,敛起身上的情绪,抬起手上的钻戒,沉声道:“告诉我,钻戒的秘密,里面流动的细沙,在兵冢的时候,我想我并不是眼花,你我早已注意到了的。作为守护者的你,既然能将钻戒强行给注入他人身上,那证明兵冢口口相传的秘密,你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萱儿……”司徒羽惊讶地抬头,倒抽了一口冷气,哽咽道:“你不会是想?”
见凤妃萱没有否认,反而是一副坦然决绝,司徒羽大惊失色,“二主子还没出生,而沐儿还这么小,你……”
凤妃萱开口打断,“自然不是现在了,你只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该怎么用,等他们都长大了,再说。”
司徒羽知道隐瞒不了了,为了避免她用错,只好一字不漏地道:“先辈相传下来的,钻戒里面的流沙,可以让时光倒流,但是具体回到什么时候,这个说不准。萱儿,你这是在冒险,万万不能……”
但是,凤妃萱一阵惊喜,激动地问,“告诉我,怎么用。我至今都没办法摸透它,更别说运用自如。”
“右侧有个看不见的小开关,打开放掉流沙,可以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但是凭借个人力量,几乎不能扭转历史,他死了就是死了。”
凤妃萱不为所动,“不,我要和他重头来过,只要我记得就好了,如果从一开始就规避,那悲剧便不会发生。我相信,上天这一次一定会厚待我们的。馨儿在景阳宫等你,去见见她吧,要不要接受她,随你。”
说完,凤妃萱扶着贵妃椅站了起来,身后不远处的三迁迅速走了上来,对司徒羽点了点头之后,这才扶着凤妃萱离开。
主仆两人慢悠悠地散步,凤妃萱吃力地握着她的手,“迁儿,可还想着星明?赵煜琪死了之后,他一直被关押着,我没有让人动他,你若想……”
谁知,三迁只是淡淡一笑,柔声道:“小姐,您别说了,奴婢只愿一世一生服侍您,绝不会嫁人的。即便他没有做过直接伤害小姐的事儿,但在奴婢心中,他依旧是个罪人,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唉,也罢,我只想你们几个都有好的归宿,别说不嫁这样的傻气话。这世上,也只有你,自始至终地待我,不曾有过半点私心,甚至因为我不惜差点命丧黄泉。这是我欠你的,迁儿。”
三迁不安地抿了抿嘴,“小姐,别这么说,这是奴婢一生的荣幸。”
“傻丫头……”
主仆两人渐渐走远,司徒羽这才踉跄这转身,离开。
七月初七,凤妃萱在长兴殿顺利诞下龙女,取名赵凤盼,举国同庆。
“妈妈,我想抱抱妹妹。”刚下朝的凤沐,这一年成长了很多,小小年纪登基为皇,面对文武百官非但没有胆怯,却还能有模有样地处理国事,虽然一直由凤妃萱陪同,但不可谓不让人佩服他的勇气。
但是在人后,他依旧是个粘人的小孩子,此刻迈着小步子,飞快地跑了过来,满脸的期待。
凤妃萱也不是治国人才,但凭借上一世的军事训练,又有赵煜琬生前安排下来的重臣辅助,尤其是三王爷赵煜珇,可谓是鞠躬尽瘁,所以,她还算能胜任。
赵煜珇欠她那个人情的事情,自然不会再有人提起,她也不会知道,不过他能用心辅助新君,就好了。
凤妃萱揉了揉他的头,将他的头冠取下,语气却是严厉,“妹妹刚吃饱了睡下,你别闹她,下朝了赶紧去做功课,要成为一代帝皇,你的路还长着。沐儿,妈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日后妹妹也要你这个哥哥来照顾,知道吗?”
凤沐委屈地掰着小手指,见凤妃萱不似说笑,最后只有懂事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踮起脚丫,疼爱你望了凤盼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去。
五岁多了,这段日子,他的个子像竹笋一样,一夜之间就拔高了不少,因为赵煜琬之前将内力都封到了他的体内,这些日子来警告凌风的指引,他武功提升了不少,这样下去,成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卓越非凡的男子,是迟早的事情。
凤妃萱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失神。顿时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种种迹象表明,赵煜琬这个傻子,其实早就存了必死的决心了。
凤妃萱红着眼睛,在熟睡的凤盼脸上亲了亲,喃喃自语,“盼儿呀,快快长大,这样妈妈就可以去陪你爸爸了,他一个人,想必都孤独坏了。”
三迁端着一盅参汤走了进来,轻声提醒,“小姐,少主在外面求见,说是有事要和小姐您说。”
凤妃萱怔然片刻,开口,“请他去偏殿,我这就出去见他。”
“是,奴婢这就去,您先把这个汤趁热喝些儿。”说着,三迁将手中的参汤递了过来,见她抿了好几口,这才放心出去。
长兴殿的偏殿,司徒羽单膝跪在地上,行礼,“卑职参见小姐。”
从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有叫她“萱儿”,也没有和以前一样,随意了。他见她会恭敬地行礼,该有的礼节半点不少。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凤妃萱抬手,示意他起来,淡淡地问,“不必多礼,是有什么事吗?”
“卑职是来请辞的,现在小姐已经顺利诞下小小姐,京中也没什么事儿,因而卑职想回南岭一趟,看看能否将天杀总坛重新修整一番建立起来,日后能更好的辅助小主子。”司徒羽站起来,却依旧恭敬地弓着身子。
凤妃萱想了想,便点头提醒,“如此也好,只是你这一趟需走多久?和馨儿的婚事,可不能耽搁了才好。”
可是,司徒羽避而不谈,他突然正色道:“小姐,走之前,卑职有一事,必须要和你禀明。”
“嗯?”凤妃萱以为他是因为不满和柳馨的婚事。
“不知小姐还记得当日在兵冢时见到的那一具前辈的骨骸?”司徒羽顿了顿,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其实是先帝的母妃,是将军为了救凤夫人,不得不接受林凤紊的威胁,将他的母妃谢扶絮生生锁进兵冢里……”
凤妃萱一震,突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惊涛拍岸,“你说什么?”
司徒羽跪下来,满心内疚,“这件事是真的,卑职有罪,当日怕您会在此被先帝蛊惑,所以才隐瞒了下来,没有如实禀报。”
“竟然是父亲做的,他怎么可以将一个女子一个母亲活活折磨而死啊?”凤妃萱心如刀绞,他的母妃,竟然是被她的父亲,活活饿死的!
她怎么没有想到,他曾经对她说过,他为了那把钥匙,杀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凤惊天,那个钥匙就是财神指环。
怪不得,他要这样对她。他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才承认自己爱上了她这个杀母仇人之女!
可笑的天地啊,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她的爱人,她的丈夫,这么多年来,都接受着什么样的折磨?
凤妃萱觉得自己要疯了。
第二日,她半刻都等不及,让凌风带路,她带着一双儿女去拜祭已经被赵煜琬安葬在襄城的谢扶絮。
凌风对她说,赵煜琬曾无意和他提起,谢母不喜欢他的父皇,也不喜欢皇室,她终其一生,想要的都是自由。所以,他没有将她安葬皇陵,而是葬在山清水秀的襄城,这样她也能安息了。
见到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土坟,凤妃萱跪下去,哭得不能自已。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
她一直自以为是的伤害,其实在他们母子面前,实在是太矫情了。而赵煜琬,为了不让她难过,不让她内疚,竟然只语片言都不曾告诉过她。
“沐儿,盼儿啊,给奶奶磕头,你们都要记住,你们的奶奶是世上最温婉的子女,你们的爹爹是世上最孝顺的孩儿,也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和父亲,你们一定要记住……”
凤盼还小自然是听不懂的,但是凤沐自此才真正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欧阳寻曾经说过的那番话,他的偏信,让他悔恨不已。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赵煜琬在他心中,就已竖起了不可磨灭的伟岸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