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玉面含霜地垂足坐在了公输为文澜阁打做的玫瑰椅之上,一只修长如凝脂玉般的手放在了旁边的八仙桌边,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公主还未服完的几板药。
“说吧,公主是中了什么毒?”王爷语气略略和缓地问向心音。
一边侍立的二位太医、府医均紧张地盯着心音,一屋子低头侍立的宫女、嬷嬷也屏息静气地等着。
屋内落针可闻!
心音早没了一直以来一见王爷就有的拘谨和不自在,从王爷方才在楼上对心音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开始,心音内心累积起来对王爷存有的些些好感与敬佩之意随之灰飞烟灭,内心某处角落对王爷抱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随之消失殆尽,头脑也清明了,反应也灵敏了,态度也从容了。
心无羁绊,人,才会变得从容不迫、举止自然。
心音手捧水碗朝向了王爷,屋内立时回荡着清朗淡定的声音:“回王爷,这水碗之物看似竹叶却不是竹叶,但它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夹竹桃。”边说边将水碗放在了八仙桌上,又用竹筷将一片叶子挑起,让王爷看了一下,复又放进水碗中,将竹筷也一并放下,然后从容续道:“夹竹桃亦叫柳叶桃、拘那夷,常绿乔木,它的叶片如柳似竹,其花胜似桃花,红花灼灼。一年四季,常青不改,从春到夏到秋,花开花落,此起彼伏,花期长达六到十个月,因此也叫半年红,是很好的观赏植物。但有着如此绚烂花期的夹竹桃性能却是苦寒有大毒。”
心音将后世在网上看过的资料流畅说出,原因是曾经上班的单位门前就有两盆夹竹桃,当门卫告诉心音此花有剧毒时,心音还不信地上网狠查过一些资料,故此对其门儿清。
一直紧盯着心音的二位太医、府医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均显异色。王爷也是微沉着玉面,静静凝听着心音的讲述。
“夹竹桃的叶、茎皮有剧毒,中毒后可出现头痛、头晕、恶心、呕吐、腹痛等等症状,严重者血便、昏睡、汗出肢厥、心律失常直至死亡。”心音说完,悄悄地察看着王爷的反应。
王爷寒潭似的墨眸犀利地闪过一丝精光,扫了眼屋中侍立之人。立即有宫女噗通跪倒,颤声回道:“禀王爷,公主午时服药后就有些头晕、恶心,奴婢们要回王爷,是公主不让回的,说是怕让王爷忧心。没想到,晚间服药后就不好了,公主先是腹痛、出汗,最后就昏厥了……”
王爷狠厉的眸光瞄了眼屋中众人,挑眉冷声道:“午时发觉公主不适,一屋子的人,难道就没有请随侍太医么?”
屋中众人呼啦啦又跪倒一片,太医跪地回道:“禀王爷,午时下官即给公主开了副治头晕恶心的汤药,只是那时不知公主是中了毒了,是下官失职,望王爷处置!”
王爷的怒气显然牵连到了宫里来的太医身上,虽然宫里的太医自有皇上处置,可明玉王爷照样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处置个太医想来是易如反掌。
思及此,心音连忙上前一步,开口道:“王爷,这夹竹桃少量服食会有头晕恶心轻微症状,只有加大剂量才能出现昏厥、心律失常等现象。公主午时即出现轻微症状,想是服食量还小,到了晚间又加误服,自然剂量大了。王爷,心音可否看看您手上的几板药?”
王爷斜睨了眼太医,又瞧了眼为其开脱的心音,轻哼一声,伸手将药递给了一直站立一边的心音。
心音抢着说话自然是有意为太医开脱,但自小长在尔虞我诈皇宫里的王爷,哪有不知心音的小小心思?听心音如此说,薄唇悄然翘起,一丝讥讽的了然便弯在了嘴角。
全当没瞧见王爷的讥诮好了!心音对着桌上烛火又细细察看起来……终是发现了塑料药板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这里一共有五板药,四板****螺旋霉素,一板阿莫西林。****螺旋霉素是实心颗粒状,不太可能有什么猫腻,心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这唯一板的阿莫西林上。
算算公主服药的日期,已经有二十天了,再有一天第二轮次的阿莫西林正好服完,再服就是下一个轮次的****螺旋霉素。心音是每隔七天给明月换一种药,两种药交替服用,为的是避免产生耐药性。还有最后一天阿莫西林亦将服完,而下毒者选择的恰恰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显见是非常了解心音的用药程序。
从水碗中叶子的形状看,边缘已有腐蚀,胃液已经开始工作了,要不是催吐的及时,恐怕整个叶子就要化为液体被吸收了。而两片叶子上亦有轻微的折痕,说明是被卷曲折过的,那只有阿莫西林胶囊才能装得下这两片薄薄的叶子了。
自中午服药后公主发病开始,下毒者已经让公主吞下两整片叶子,出现症状后,下毒者并没有心慈手软,晚间继续用药。是公主的瘦弱体质帮助了公主,第二次的两片叶子刚刚腐蚀就发生了昏厥现象,声势浩大地惊动了王府。想来下毒者一定是接近公主的身边之人。
心音用指腹细细轻按锡箔纸,抬头对王爷道:“王爷请看,”说着用小手指的指甲轻轻挑起一个胶囊上的锡箔纸:“王爷,胶囊上的锡箔纸已经被整齐的划过,形成与胶囊形状相似的形状,但还有一半与药板相连不致脱落。”接着,心音从挑起的锡箔纸中将胶囊取出,小心地将胶囊分开,露出了心音早就料想的结果——一片绿色。
轻轻地将绿色取出,慢慢展开。
果然是一片夹竹桃的叶子!
立时,心音感到,对面王爷的寒潭墨眸愈发的冰寒,阴沉的玉面也更加的阴霾,靠在近处的她只觉阵阵寒意扑面而来。
接着,又有一片叶子被取出,心音在仔细搜检后,再未发现异常,随之将药板放下,解释道:“王爷,据心音所知,六七片夹竹桃叶子就能将人致死,这里有两片叶子,加上水碗里的两片和公主午时服用过的两片,一共有六片叶子。”因为第二轮次服药,心音让公主每次只服两颗胶囊,故午时明月已服下两片叶子,不过都被胃液消融了。
公主中毒的原因找到了,案情的大白似乎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