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家是鬼岛的大族,身居高位,负责军事。然而出生在魅家的人,都是没有童年的。
不知是哪位祖宗立下的规矩,族人凡在出世后,无论男女,都要闭关二十年。所以每个人都是二十年后,才知道自己父母的长相。
刚有记忆的时候,我很害怕那个地方,那里就像一座坚固的牢笼,而我就是被囚禁在里面的犯人。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蒙着脸的,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我无数次地哀求他们放我出去,他们都只是冷漠的看着,不管我是否情愿,就给我上课,上完课就直接走人。
乳娘苦口婆心地安慰我,族里所有人都是在牢笼里长大,任何人都避不开这个规矩。
我渐渐地不再反抗。
前十年不停地被灌输了“誓死效忠鬼岛”、“不能让家族蒙羞”、“只有练好了武功才能出去”等思想,一次次被打趴在地上,感官对疼痛这东西早已麻木。后十年连乳娘都不能留,只剩我一个人在牢笼里无数次重复学过的东西。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我从一个什么都害怕的小姑娘变成一个冷情的将士。
出关之日,我的父母终于可以来探视我了。对于他们,我心中是有期待更有怨恨,为什么他们明知道这种苦,还要让我去承受!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才一见面,我的父亲就想毁了我的脸,我的母亲则是拼命地拦着。
“将军!阿丽好不容易才长大,你不能这样对她!”
“夫人,这张脸会害死她的!”
我不服了!“凭什么我就见不得人?”
“就凭你是魅家的人!你不能让家族蒙羞!”
那一刻我真觉得好笑至极,“不过就是一张脸而已,我如何让家族蒙羞了?”
父亲的神色有了一丝缓和,他说他希望我永远都不要知道原因,不毁容的话,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带着面具生活了。
听出了父亲话语中的无奈,也许是血亲之间的感应,我竟有些难受,不由得低头遵令。
我踏出了一个“见不到人”的牢笼,又走进一个“见不得人”的牢笼。我自然是不甘心受此束缚,我无时不刻都在寻找答案。
在鬼岛,只有长得不好的人才会蒙着脸,带着面具的我自然会被族里人嘲笑。有一次我实在气不过,就拿下了面具,顺手教训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谁知被路过的父亲看见了,他勒令我戴上面具,回到家里亲手狠狠地打了我二十军棍。
母亲红着眼眶给我上药,“阿丽,不要怪你父亲狠心,他也是为了你好,他是因为在乎你才让你戴上面具,你不要恨他。……”
说不恨是假的,母亲对我再好也无法消弭我心中的怨气。
可是,不得不说血亲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即便心中再恨,还是不舍得让别人伤害他们。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思渊太子。
我从他手中救下了母亲,同时挺身站在父亲面前凝神戒备。
思渊太子长得很英俊,举手投足间十分优雅,王贵之气自然流露,还有那双漂亮的绿眸,隐隐透着摄人心魂的邪魅,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他并没有立刻再次出手,而是直盯着我看了半响,突然间放声大笑,然后扬长而去。
我和父亲疑惑不解,今天的太子……似乎与“鬼岛的噩梦”搭不上边儿啊。
直到我几次远远碰见思渊太子在折磨人,才知道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靠一张嘴,也能说得让人崩溃。
不久之后,鬼岛主给魅家传了密令,内容竟然是封印思渊太子!
那天,我偷偷跟着去了,远远看着太子蔑笑着和鬼岛主他们打斗。我突然有些感同身受,太子的父亲要封印他,而我的父亲要毁了我的脸。
从此以后,我时常会到封印太子的地方坐坐,想想他的样子,猜测他会在封印里做什么,猜测他是否还记得我……
鬼岛又一次大地震,资源严重紧缺,鬼岛主亲自领兵出岛,魅家比我大的将士基本上都出战了。不料神州五城联军阴谋暗算,导致鬼岛全军覆没,重伤之下的鬼岛主在死士的掩护下回到了鬼岛,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封印了整座鬼岛,并且令鬼岛沉入海底,才躲过了可能被斩草除根的结局。
可是在封印里,鬼岛与外界完全断开联系,也是无法支撑太长时间。
我问鬼岛主:“为何不把太子放出来?凭太子的能力,他绝对可以拯救族民。”
鬼岛主只是摇头,“思渊是鬼岛的克星,他是不可能救人的。”
其实我还没有跟思渊太子有过任何交谈,不是那么理解“鬼岛的噩梦”的由来。
看到太子破封而出,我竟然神使鬼差地屈膝行礼,奉他为王,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拯救鬼岛。
他没有让我失望,他把我们带进了神州,夺了安乐城来安置族民。
后来我才意识到是我放心得过早了,思渊太子真的是不在乎族民的生死,不在乎鬼岛的存亡,而我还是傻傻地为他找借口维持威信。
“维护他,很辛苦吧?”
“为了鬼岛,不辛苦。”
“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但我更在意鬼岛的存亡。”
“他不可能给鬼岛带来希望。”
“我会想办法让他做到。”
其实我很清楚,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种自欺在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脸长得和前王后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只是因为这张脸他就要杀我。
在死前的那一刻,他终于抱住了我,给了我奢望已久的怀抱,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久远前的记忆。
初次见到思渊太子,我就有一种直觉,我会死在他的手里,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