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王捡睡得正熟,忽听玉机子轻声相唤,他一惊而醒,却听玉机子道:“王兄弟,贫道有一事想求。”王捡一听,便知他又想套问“愆阳神功”心法,心下一沉,缓缓道:“有事待天明说吧,我困得慌,想睡觉。”
玉机子沉声道:“此事要紧异常,非现在说不可。”王捡道:“什么事?”玉机子道:“不出数日,贫道料定我青城派便要前来搭救于我。贫道想与王兄弟打个商量,你若将‘愆阳神功’心法交给贫道,贫道保证到时将你一道救出此地!”他不待王捡答话,面色一沉,恶狠狠又道:“如若不然,可别怪贫道翻脸无情了。”
王捡听得他说出那前半句话,心中已是摇摆不定,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要知他每日在此劳作,真是苦不堪言,过着连牲畜也不如的生活,若能有丝毫逃出生天的机会,就算拼了性命也会试上一试。刚听得玉机子说出有相救之意,正待开口同意,又闻玉机子那后一句凶霸霸的言语,心下不由一凉,登时悲愤莫名,忖道:“若不是我设法救你性命,如今你早已死去多时。你心中非但不记此恩,却以怨报德,如此不仁之人,我王捡就算老死此地,也不要你救。”
想到此处,站起身来,指着玉机子骂道:“原来你与太行帮恶人并无分别,你们全都是大大的坏人!”
玉机子一听大怒,心想:“看来不动硬是不行了。”念动间,伸指疾点王捡肋下“期门穴”。
王捡生性刚毅诚笃,情感丰富,对大是大非之事看得比性命还重,虽然他少读诗书,但也明白事理,这时见玉机子竟然为了一篇内功心法,向曾经救过他性命之人动武,不由得义愤填膺,大喝道:“我与你这奸贼拼了。”运起那式“守真如空”,迎向玉机子疾点而至的手指。
玉机子所受内外之伤,经过这段时间的将息,已是大好。他武功甚高,原本未将王捡放在眼中,心中已然盘算着将他点倒之后,如何想法子逼他说出“愆阳神功”秘奥。但他食指将要触及王捡肋下之时,忽见王捡双手一划一圈,一股炙热的暗劲登时向自己涌来。大惊之下,急忙撤招,变指为掌,拍向王捡手臂。
王捡如今身具“愆阳神功”真力,较之刚被掳来之时,已有天渊之别,虽只会得这一记招式,却也不可小觑。若眼下将玉机子换作毛大健等辈,王捡这悲愤一击,定要致其身受重伤不可。
但玉机子武功却非毛大健、田胜等人可比,他师出青城,多年修习青城派正宗武学,已得到不少真传,无论招式内功均超出王捡甚多。这番大意之下,险些便被王捡反击而中,当下收敛心神,全力应战,施出一招“斜月凭栏”,急攻王捡右臂。
王捡自下山以来便受尽欺凌,但一直默默隐忍,此际只因气不过玉机子如此相待,郁积于胸中的怒气,一下全都暴发出来,只觉体内真力渐渐鼓荡,口中怒喝连声,不断将那招“守真如空”反复施出。
他状如疯虎,抱定拼命之心,声势却也惊人之极。玉机子见他反复施展的招式甚是精奇,也不敢掠其锋芒,只能绕着王捡游斗。
二人脚下都锁有铁链,这番动手过招,铁链“当当”直响。玉机子心下惶急,担心被太行帮爪牙听见,又见王捡一招接着一招,反复不停地施展那唯独一式,不由怒从心起,将全身功力运于独掌之上,施出青城绝学“嵯峨掌法”中的一记精妙招式“穿林白日”,全力向王捡猛击过去。
他这下硬碰硬的打法,王捡如何受得,二人双掌倏忽一触,但听“波”一声闷响,王捡只觉一股大力汹涌而至,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飞出。“嘭”的一声撞在石墙之上,后背、心口双双巨震,喉间一甜,张口喷出一股血箭。只觉耳中“呜呜嗡嗡”响成一片,眼前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接着双目一黑,登时便晕了过去。
玉机子施出平生绝学,全力击出这掌,虽将王捡击得口喷鲜血,昏死过去,但自身也被王捡的“愆阳神功”震得一条左臂剧痛难当,几欲断折。他心下惊骇,暗想:“这‘愆阳神功’果真厉害,自己用苦修十几年的内元全力一击,他练功不到一年,竟也有如此反震之力,若待他再练得两年,自己只怕也非其敌手了!”
他见王捡被自己击得飞撞墙上,口中鲜血直喷,倒地不起。不由暗地里连声叫苦,担心王捡被自己一掌击毙,那“愆阳神功”心法便打了水漂。忙急步上前,用手一探王捡鼻息,见他仍有呼吸,心下稍安。又从怀中取出一粒疗伤丹药,放进王捡口中,伸指点了王捡颈部外侧“人迎穴”,王捡喉部一开,丹药顺喉而下,吞入腹中。接着又为王捡搭了搭脉,觉其脉象渐强,性命当可不碍。
玉机子正欲运功将王捡救醒之际,忽听外间隐隐传来兵刃相击之声,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我青城派众同门前来营救我么?”正思忖间,又闻远处发出几下清脆而急促的击掌之声,正是本派事先即定的联络信号。
玉机子运起内功,向屋外发出一声长啸,啸声远远传了开去,示意自己所在方位。须臾之间,便听衣袂带风之声响起,屋外不远处一个声音唤道:“是玉机子师弟么?”
玉机子闻声大喜,连声唤道:“玉贞子师兄,我在此屋,快快救我,快快救我。”
屋外玉贞子听得方位,疾扑而至。“咔嚓”之声响过,外屋门锁已被削断,一名长须道人手持一柄隐隐发出暗赤色光华的古剑跳将进来,但见剑光闪处,内间铁栏门锁又被斩落。
玉机子瞧着长须道人玉贞子手中之剑,惊道:“是掌门的赤霄剑。”玉贞子沉声道:“赤松子师叔回山后,说师弟可能已落入太行帮之手。掌门师尊便派我师父与赤松子师叔一道下山,前来搭救于你,还将‘赤霄宝剑’交给我师父带下山来。现我师父与赤松子师叔以及众位师兄师弟,引开了追魂叟及一干太行帮弟子,叫我手持‘赤霄剑’前来救你。”
玉贞子一边说话,一边又用“赤霄剑”削断了玉机子脚上的铁链。
玉机子喜道:“原来赤成子师伯也来了。”玉贞子连声催促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待我先护送师弟离此。”
玉机子转头瞧见地上仍旧昏晕的王捡,心下念头急转,开口道:“师兄且慢,这少年与贫道有救命之恩,贫道曾应允过他,若自己脱困之时,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离此处。”说着上前将王捡提于肋下,又道:“贫道不能丢下这少年。”
玉贞子见王捡双脚处也锁有铁链,剑芒挥处,王捡脚上的铁链已坠落草堆。
玉贞子道:“师弟身上有伤,这少年还是交我带出。但不知这少年为何身受重伤?”玉机子叹道:“这少年不久之前,刚挨了太行帮看押一掌。我已给他服下了本门疗伤丹药。”
玉贞子听后不再言语,从玉机子手中接过王捡,夹于肋下,飞身跃出屋外。
玉机子跟随跃出门来,但听四外均是喊杀之声,忖道:“看来本派二番前来此地,当真派出不少弟子!”
二人正要展开轻功离去,忽见西边几名太行帮爪牙一手持火把,一手拿着刀剑,朝这边急奔过来。一人口中大喊道:“长须贼道已将人质救出,众兄弟快快拦截,千万别让这二人跑了。”
玉贞子叫道:“师弟快快先走,我来断后。”他左手抱着王捡,右手提着‘赤霄剑’,脚下一点,已向那几名太行帮爪牙掩杀过去。
当先两名太行帮爪牙见玉贞子来势猛恶,侧身闪过,口中连声呼喊,想将玉贞子围在垓心。玉贞子长剑挥动,但听当当两声,那两人手中单刀已被玉贞子宝剑削断。
这片刻的延缓,又有数名太行帮弟子闻声赶来。玉贞子见太行帮爪牙越来越多,暗道:“自己携着一人,动手不便,还是先突围要紧。”游目四顾,见玉机子并未先走,正立身于不远处一株树下向这边注视。心道:“玉机子师弟定是怕我孤身一人,难以脱身,因此不愿独自先走,真够义气!”而玉机子此时心中却想:“太行帮爪牙越聚越多,万一王捡被他们夺回,我这番心血可就白废了!”
玉贞子看准方位,手中宝剑舞起一片暗赤光华,飞身向玉机子站立之处跃去,太行帮爪牙纷纷挥刀阻截。但玉贞子手中宝剑削铁如泥,挡者兵刃无不断折。
太行帮众贼见兵刃无法接近其身,只得呐喊闪避,一名太行帮爪牙双手一扬,两柄飞刀电射玉贞子后背。玉贞子听风辨形,手中宝剑向后一挥,轻轻巧巧便将那两柄飞刀磕落,但他前跃的身形却不由慢得一慢。太行帮贼众看得真切,纷纷打出暗器。但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十数种暗器立时向玉贞子全身罩来。
此时玉贞子距玉机子仅有数丈之遥,他怕暗器伤着王捡,急将王捡横抱胸前,功运双臂,吐气开声。“嘿”一声大喝,已将王捡抛向玉机子,口中大叫道:“师弟接着。”
王捡在他这一抛之下,身子凌空,只听得耳畔风声嗖嗖,已然清醒过来。忽觉自己身子下坠,被一人接在手中,睁眼一瞧,见接住自己之人正是玉机子。又听得身后不远,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呼,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一位长须中年道人手持一柄暗赤光华长剑,已将两名太行帮弟子头颅削下。他正惊疑不定,忽觉胸前一麻,再次失去知觉。
原来玉贞子抛出王捡之后,随即脚下一点,使个“旱地拔葱”式,身形直直跃起两丈,于极险处避过太行帮众贼疾射而至的暗器。他身在半空,内息运转不停,身形猛然一扭,从直跃变为斜飞,手中长剑招演“霜落雁飞”,斜斜从半空疾扑而下,两名冲在最前的太行帮众来不及闪躲,只听两声惨呼过处,这二人已身首异处。
众太行帮爪牙惊骇之下,纷纷停步不前。玉贞子见此良机,两个起落便与玉机子汇合一处,二人展开轻功,抱着王捡向东急奔。不一会已远离了蜀西分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