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五人重新踏上征程。
林深茂密,骑马不便,于是五人落马而行,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匹,往树林深处走去。一场暴雨,满地泥泞,泥浆溅湿了衣衫,沾*污了鞋子。
白如霜拧眉看着雪白衣摆点点污黑泥泞,眉头拧成疙瘩。酷爱干净素有洁譬的他受不了这样的坑脏,即使一点点污垢,那对于他来说也等同噩梦,绝对无法忍受。
绿君柳小心翼翼避开水坑,牵马紧随玉倾颜其后。看见玉倾颜不时这里蹦蹦,那里跳跳,一会儿摘花,一会儿拔草的孩子气举动,心中爱怜,如玉瞳眸之中溢满浓浓的宠溺。
裴叶凯和凤喻离并肩而行。裴叶凯不时关心地询问凤喻离的身体状况,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凤喻离唇角始终是那抹漫不经心的弧度,看着玉倾颜蹦蹦跳跳的身影,眸底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君柳呀,咱们快到胡洲了吧。”
走在最前面的玉倾颜突然回头,问身后的绿君柳。
绿君柳四下看了看。林荫浓密,实在辨不清方向。他估算着他们一路行程,回答,“出了这片树林,再过百里便是。”
“太好了!总算可以找个地方洗澡换衣服!”
拎起衣摆,看见被溅黑的泥泞,玉倾颜皱巴皱巴鼻子,嫌恶地说,“好脏!真想快点洗个澡!”
“嗯!”白如霜生平第一次赞同玉倾颜的意见。这脏兮兮的实在难受,他也想快点洗澡换去这身衣衫。
忽然,前方密林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咦?有哭声!”
玉倾颜眨巴眨巴眼睛,新奇地说。
“听声音,似乎是未满周岁的婴儿。”
白如霜说。
“这林深树密的,因何有未满周岁的婴儿?”
玉倾颜纳闷。
裴叶凯说:“走!咱们去前面看看!”
五人寻声而往,转过几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穿过重重灌木,最后在一块稍微空旷的草地上看到了他们此生都不会忘却的人生中最惨不忍睹的一幕……
这是本来只会在小说中出现的场景。
如今却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种可怕的死亡……
一种灵魂永久的消亡……
瘦骨粼徇衣衫褴褛的父亲双膝跪于草地之中,目光呆滞地掐住刚刚出生的儿子的脖子,手指用力,力道一点一点地加重,无视儿子响亮的啼哭,无视儿子激烈的挣扎,用力……一直用力……直到儿子不再挣扎……
母亲站在父亲身旁,无视这惨绝人伦的一幕,合掌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你们在做什么!”
玉倾颜惊呼,不敢相信竟然有如此狠心虐杀自己儿子的亲生父母,忍不住冲上前阻止,却被绿君柳从后拉住。
“小心脚下!”
玉倾颜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脚下及膝的草丛中竟然隐藏着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陷阱。
“不该来这里!这里到处是陷阱!”
凤喻离眉头紧拧。
“这些陷阱不像猎户所设。”
裴叶凯说。
父亲缓缓放下已经气绝身体渐冷的孩子,木讷地起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那么小……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
虽然被绿君柳牢牢抓住无法冲上前,玉倾颜仍然无法接受这惨无人道的一幕,激动地尖声质问。
“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们不能够丢下他不管……”
沙哑着嗓音木讷地回答,父亲伸出双手抓住一根牢牢绑在树干上的绳套,“儿呀,不要害怕……爹娘马上就来陪你了……”
自杀!
他们的神经为之一颤。
“等等!你们——”
“你们……来自大富之家……”父亲缓缓地陈述一个致命的事实,“来自大富之家的人……根本不会懂得我们的痛苦……”
他的脚已经踩上树干下摆放的砖块,“柯捐杂税,天灾不断,家园尽毁,无米粮下肚……皇家……还要骄奢玩乐,大兴土木,建造宫殿……他们需要丰富的食物和充足的金银,所以找上了我们这些贱民……平时沉重的赋税已经让我们的生活够苦的了,衣不蔽体,三餐不饱……如今……天灾横行,连最后的生计也断了……活在这个世上,不过是受苦罢了……早死……早解脱……”
“你们可以反抗!你们可以上书朝庭!只要大家合力反抗就好了!你们为什么不告御状呢!为什么要选择走上绝路——全家自杀!”玉倾颜激动地问。
“抵抗……怎么抵抗……一个缴械令就收走了所有的刀刃,连可能成为武器的锄头、镐头都被没收了……这叫我们怎么耕田呢?告御状……自古以来官官相互,告御状不过死路一条……再说了……告御状……恐怕还没有见到皇上,就被底下的官员整死了……”
父亲无可奈何尽似绝望地冷笑,“这是大家讨论的结果。几位到此,想必也是上天的安排……在临死之前能够一吐心事,也好……请看看四周,我们是最后走的……”
闻言,五人惊诧环顾四周,只见尸繁如林,每一棵树杈上都吊着一个死人,衣不蔽体,瘦骨如材,有些甚至伤痕累累,露出白骨。放眼望去,方圆五里,无一处净土,原来郁郁葱葱的树林简直成了恐怖的尸体树林。
“请送我们最后一程吧……”
父亲将脖子套上绳套,踢开脚下砖石。
“不要——我们还有些食物——你们不要——”
玉倾颜捂脸,无法正视这惨绝人伦的一幕,痛苦地凄声尖叫。
绿君柳用力抱住玉倾颜颤抖如同受伤小猫的软弱身子,在她耳边冷静地声说:“倾颜,冷静点!现在分食物给他们,就救得了他们吗?今天,你喂养一只野猫还抱着它,可是明天,你又打算如何?”
“可是……不行啊!”泪水如断线珍珠,沾满芙颊,玉倾颜泣不成声地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以死啊……”
母亲紧随父亲的脚步,吊死在树上,与丈夫和儿子一同去了。
“倾颜……”
“放开我!”玉倾颜如同受伤小兽,拼命挣扎,声嘶力竭,“我要把他们放下来!放开我!快放开我!”
“这是他们对朝庭表示抗议的愤死,忘了吧……”
目光深沉如墨,其中又隐含几多悲痛与愤怒,绿君柳沉声说,“这种事情……凤玄殿八成不会有任何感觉!”
凤喻离闻言不禁多看了绿君柳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