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观莲坞已开,坞里歌者勾魂,舞者醉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今天晚上来的客人特别多,观莲坞赚的也就特别多,但卓清莲并不高兴。
在观莲坞,只要守规矩就可以进来。所以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但近来来这的江湖人却是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与其他人一样,他们也来这喝酒,看到让自己欢喜的姑娘也会打赏,但卓清莲就是不喜欢他们。
江湖人在的地方总少不了争斗。
何况,她知道他们并非真心过来取乐,他们虽在喝酒,嬉笑,但他们却遮掩不了眼神中的狂热,一种对名利的狂热,就像商人对于黄金的追求,天下第一之于武林中人的诱huo。
喧闹的气氛下自有一股暗潮汹涌。
今夜柳无双出来做工的时候带上了一副假面,银色的假面遮住他半张脸,也就遮住了他脸上的剑印。不止是他,观莲坞的众人在今夜人人都或覆面纱,或带面具,不再以完全的样貌示人,对外则称这是观莲坞新近准备的活动,半遮半掩总是要比完全的暴露要来的you惑。这是卓清莲的意思,藏木于林,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比藏起来安全的多。
柳无双还是那身淡红的衣裳,配上他露出的一半清秀的脸庞在客人中往来穿梭时照旧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不过这一次的目光中却多了七分的欲wang,一股来自于人原始本能的对猎物的欲wang。
这目光让柳无双很不舒服。
戌时将近,夕阳西下,观莲坞的门口忽然出现了五个人。
四个英气勃发的白衣剑客簇拥着一个看上去年过花甲的老者走了进。老人走的很慢,可眨眼间已走过了数丈,最后在观莲坞一个雅座上坐了下来。
老者进来后,观莲坞里霎时静了下来。
卓清莲命萧遥自酒窖拿来一坛百里莲香,亲自到老者身前敬道:“执法堂卫老前辈屈临观莲坞,寒舍蓬荜生辉。这坛百里莲香是小女亲手酿制,还请老先生给品评品评。”
老者颔首笑道:“世传百里莲香只在每月十五会对外售出十五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佳酿,老朽何德何能,当受如此大礼。老板娘可知老朽来意?”
卓清莲道:“猜得七七八八,清莲相信执法堂定会还观莲坞一个清白。”
突然一阵夜枭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大笑道:“卫无私啊卫无私,妄你自称无私,却是刚到便要收礼么,如此行事焉能无私?不如就让我来代你把解决掉这坛酒,这样既饱了我的酒虫,又保你清誉,岂不两全其美?”
朗笑声中,一个人已越墙而入,一身墨色的急服劲装,坚实强壮的身上负真一柄巨剑,高逾八尺的身子落在地上,却轻得像是四两棉花。
这大汉体型虽大一双手却灵活的像蛇,快极,诡极的朝那坛百里莲香抄了过去。
卫无私笑道:“这酒既是老板娘特地送给老朽,这番美意老朽可不能辜负了。”他嘴上说着,手上却也不停,以指代剑朝这大汉切了过去。
只是眨眼功夫两人已换了数招,最终大汉招差半筹被卫无私逼了回去。
大汉抱拳道:“不愧是执法堂的二号人物,果然好手段。青霞派余元拜服。”
卫无私一挑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后生可畏,老朽归隐山林的日子只怕不远了。这天下,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余元道:“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海涵。”
突听兵刃声响,如密雨连珠般急驰而来。人未到,磅礴剑气已笼罩四周,锐利剑意袭来,修为稍差着只觉利剑袭身,当真说不出的难受。
卫无私两道花白般的浓眉皱了皱,道:“谁这般放肆,市井之中如此大打出手,难道不知会伤及无辜么。”
就见一青一黑两道身影彼此纠缠中越墙而过。
青者,仙袂飘飘,显出不凡气质,英俊的脸上却是满脸怒容。掌中剑势缥缈无际,剑剑逼命。
黑者,是一妖娆女子,虽在青衣剑者剑下险象环生,却姿态从容,掌中一柄碧绿短剑守的滴水不漏,分毫难犯。
卫无私正欲出手,一道矫捷的身影先他一步朝那两人冲了过去。可也不等那人出手,就见一道剑气伴着雪花自天而降,生生分开了缠斗的两人。
两人怒道:“什么人多管闲事?”
“霜凝心,冰正骨,一剑光寒冻九州。”
伴着一声爽朗诗号,时值八月天空却无故降下了雪花,白衣,白发,白刃,一道纯白的身影自远处踏雪持剑而来。
“两位皆是剑界翘楚,何必无故争个你死我活。”孙乾向在场众人拱手道:“在下炼剑山庄孙乾,特为愚弟之死前来。”
只听观莲坞角落一人笑道:“我道是谁多管闲事,原来是断剑山庄的兔子。”
他有拍掌道:“不过管了也好,剑法如此难看,让人看了也不过坏了小爷喝酒的兴致。”
青衣剑客怒道:“倘若变成尸体,你便再也不需担心坏了兴致的问题。”
孙乾淡淡道:“凌昊阳,此事与你无关,你来凑什么热闹?”
凌昊阳道:“有关,有关,当然有关。断剑山庄死了一个小杂种,如此盛事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卫无私问道:“阁下可是葬剑楼的刀断日月凌昊阳?”
不过他已用不着再等人回答。
因为他看见了一柄雪亮的刀,快刀!
凌昊阳慢慢自黑暗中踱步出来,就像一柄出鞘的刀,锋芒毕露,寒意森森。
一柄装饰华美的刀就系在他的腰间。
他身着一袭华服,恰巧和他华丽的刀鞘相配,玩世不恭的脸上却有一双冰冷森然的眼睛。
凌昊阳目光就像是他的刀,刀一般从孙乾等人脸上刮过,缓缓道:“我只是来看热闹,只要你们不自找苦吃,我自然不会与你们为难。但倘若有人想不自量力,我很乐意为你们葬剑。”
黑衣剑客道:“少年人好大的口气,姑奶奶就代你父兄好好教育教育如何做人。”
凌昊阳道:“我刀下不留无名之鬼,报上你的名号。”
黑衣剑客道:“魔剑道化乐天,解亲笑。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将是你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
凌昊阳笑道:“这名字倒是够得上让我出手的分量。”
两人正欲动手,忽感一股压力迎面而来。
卫无私拍桌怒道:“放肆!执法堂之前,谁人敢肆意动武?”
雄厚掌力透过桌子直入地底,就连大地也为之震颤。
凌昊阳道:“给卫老爷子一个面子,你的命暂且记下,咱们来日方长。”
解亲笑冷哼,却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孙乾道:“素闻观莲坞有一护院武艺高强,单凭一人便保得观莲坞一方平安,想必就是阁下了。坊间皆传愚弟之死与观莲坞有关,而愚弟身边那个偷生的随从虽说疯了,证言却也直指观莲坞,有的时候,疯子说的话更值得人去相信不是么?”
他看着萧遥,平静的眼中看不出情绪,缓缓道:“不知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