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九,晴。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神州钟灵毓秀,集天地造化,生机盎然,然而在其西北边界,却是一片沙海,草木不生,鸟兽难见,便是南疆的穷山恶水也难比此处的环境艰难。即便如此环境,这里却也依旧有人烟聚居。
大漠之上村镇遍布,虽然规模不大,但数目却委实不少,这些村镇依水源绿洲而建,往来客商便靠这些村镇沿途补给,这才能有幸穿越这片沙漠,往来于神州与西域之间。
在这些村镇之中,有一小镇自建成起上百年来默默无名,那里甚至不在神州西域之间商路的要道之上,但却在毁灭之后为世人所知,被载人史册传颂千载。这个小镇名唤旗云,肆虐神州十七年的正魔兵燹之祸最终结束的地方,魔族最后的支柱,他们的战神便是在此陨落。此后,这里便被魔气笼罩,玄雷破空,紫电游地,生灵难近,三十五年来未曾止歇。
但今天却有五个人从旗云遗址的西门出了镇。
萧遥大马金刀的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酒葫芦喝的一脸陶醉。后面立夏,留香两人脸上蒙着纱做在一个张竹椅上一前一后被崔嵬用扁担挑着,柳无双跟在崔嵬的身边,时不时会回头张望渐离渐远的旗云镇遗址。
就好像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要去郊外游玩一般。
立夏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魔族战神灭世之招的余威犹在,要是没萧兄跟崔嵬大哥的护持,只怕就凭我们这样的弱女子早就在那魔雷之下变成焦炭了。都怪我这姐妹好奇任性,非要过来看看,倒是劳你们费心了。”
萧遥道:“魔族尚武,再加上天赋异禀,族民个个都非是易于之辈,能被他们拥为战神,能为自然可想而知。当年我有幸与战神断尘有一面之缘,当时自不量力向他挑战,结果却连三招都没走到。”
留香却问道:“大石头,你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可知道镇子里那个巨大的九翅大鹏的石像是什么来头?那石像雕琢精细,简直浑然天成,这可不是这个小镇原本能有的东西。”
崔嵬忽然停了下来,声音里多了三分凝重,七分恭敬道:“那是战神。”
柳无双奇道:“你是说那个石像就是你们战神么?魔族的战神居然是只大鸟!”
萧遥笑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大鸟,那是十翼凝渊,飞禽之中就算是凤凰也不敢略其锋芒的风雷之王。”
崔嵬也道:“萧遥说的没错,战神的魔体就是十翼凝渊,传自上古的高贵血脉。”
留香继续问道:“可是那石像明明只有九只翅膀,怎么叫十翼?”
崔嵬道:“天道亏损,盈满而缺。十为数之极,自古十翼凝渊的族群就认为十翅太满有违天道,故而自出生起便会自断一翅,并拿这一翅炼成武器随身携带。”
留香道:“那个战神一招留下的余威都这么大,那拿他的翅膀做成的武器也不是凡品吧?拿去卖掉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谁知崔嵬忽然停了下来,严肃道:“十翼凝渊的羽翼不能交给别人”
留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挑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魔族,还是个对战神恭敬有加的魔族,而自己居然还天真的坐在这个的肩上大放厥词说要卖掉他的战神的武器。
不待留香开口,就见一直在前面走着的萧遥忽然转移话题道:“两位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留香道:“当然是去参加恒天祭,你们来大老远跑到这片荒漠里真的不是为了这个恒天大祭?”
萧遥道:“真的不是。”
留香道:“你们对恒天祭有又多少了解?”
萧遥道:“不曾听闻。”
留香道:“别看这沙漠荒芜,但在这沙漠里却住着一位神,这个神生活在一个叫做聚慎的部落,聚慎族人保护这位神明不受外界伤害,而神明则给予这个部落不竭的水源以及肥沃的土地。为保护神明不受伤害,聚慎族人极度排外,只有在每十年一度的恒天祭典的时候才会接受有缘人的到访。而在恒天祭最引人注目的一环便是天武祭,也就是一场盛可以大的比武大会。胜者,则可以得到由那位神明亲自给予的相当优厚奖品。”
萧遥道:“你们希望我帮你们赢下那场比武?”
留香道:“没错。”
萧遥道:“江湖上武学明宿多的是,你们一个不找,为何偏偏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大漠里,这才临时抱佛脚请偶然遇到的我们来帮你。假如我们不帮你的话你们又该怎么办?”
留香道:“当然是想别的办法得到那些奖品,某些不太正面的办法。”
萧遥道:“奖品里有什么,让你们这么志在必得?”
留香道:“这是秘密,不过有些东西想必你们肯定有兴趣,。”
萧遥道:“什么东西?”
留香道:“传说中剑神的佩剑还有这沙漠独有的佳酿无垠酒。”
“现在,我没有理由不去赢得那场比武。”萧遥眯起眼睛,接着手一挥,他身前的一座沙丘便好像被快剑划过一般,激起漫天飞沙。“希望你没有骗我,至今为止江湖上还没有人骗过我。”
留香道:“如果我骗了你呢?”
萧遥道:“那你就会变成没有人。”
漫漫荒漠,无垠沙海。
沙漠中的风景是壮丽的,但也是单调的壮丽,视线所及皆是黄沙一片,无边无际,在置身其中,柳无双总有种被困死在这黄色的牢笼中再也走不出去的错觉。
不止柳无双,连留香立夏二女也多少受到这种心绪影响,笑闹了一阵之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多远,崔嵬忽然就跑了起来,他虽是石人,在沙漠上奔跑的功夫却依旧让柳无双自愧不如,跟着跑了没多久,柳无双便败下阵来,只得让萧遥带着这才不至被甩下掉队。
等柳无双跑的肺都好像要爆开了一般,火烧似的疼的时候,他终于又在这片沙漠里看到了沙子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座一眼能看到边的村子。
这是座沙土堆砌的村子,从外面看荒凉而破败,但所幸里面居然还有一家小客栈,这时候天也适时的暗了下来。
村里的青壮年一般都随商路跟着商队出去谋生路了,会留在村子里的不是傻子,就是太穷或者太老。
客栈的主人当然不会是个绝世的美人,而是个老的掉了牙的老太婆。客栈的墙上写着格式各样的菜名和酒名,糖醋排骨,红烧肉,女儿红什么都有。
不过你要真点了,其实什么都没有,这里不靠近两条商路的任何一条,除了偶然迷路的旅人不会有任何人来这里吃饭。
崔嵬对这里却很熟,他熟络的大声跟那个耳背老板娘打声招呼,然后就坐在了门外,就像一尊守卫客栈的石狮。柳无双试了下客栈里面的这些桌椅,这些可能年纪比他还大的家什也确实负担不了崔嵬的体重。
崔嵬在门边瓮声瓮气道:“万幸你们的轻功不错,刚刚风告诉崔嵬,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沙尘暴到来,如果在那之前没有找到躲避风沙的地方,你们凡人很难能在沙暴中幸存下来。也许萧遥可以做到,但是你们三个,没有一点生存的机会可言。”
萧遥道:“看来你跟这个村子很熟,村里人对我们充满好奇,对你却习以为常。”
崔嵬道:“崔嵬经常来这个村子,崔嵬帮村民干些力气活,村民则给崔嵬水跟一些茶叶好让崔嵬能继续把茶棚开下去。”
客栈的老婆婆给萧遥等人每人端来了一碗肉丝面,还有一小坛酒道:“大漠贫瘠,也没什么吃的,不过老太婆的面做了几十年,还是有些手艺的,酒是自家酿的高粱酒,跟你们中原那些山清水秀的地方酿的酒没法比,但在这大漠也算的上是好酒了。既然是崔嵬的朋友,那老太婆就不会亏待了你们。”
留香好奇道:“崔嵬是魔族,你们难道不怕么?”
老婆婆道:“一开始他来我们村的时候确实让我们害怕。村里全是些老弱病残,可禁不起他这个大个子的拳头,不过后来发现他没有歹意,既然他无害人之心,那我们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忽然间,马蹄声响,响的很急。听声竟是有大队人马接近,啼声奔腾,只见有数十骑绝尘而来。这些人穿着并不统一,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拿什么的都有。
老婆婆眯眼看了一阵,待看清了才不由嘀咕道:“这阵势该不是强盗罢。”
她也不惊慌,赶忙把崔嵬叫进屋里,收拾门板道:“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又有沙暴,老太婆的店是时候该打烊咯。”
谁知她正欲关门,却被一柄通体漆黑的剑鞘拦住。这剑鞘较一般长剑还要长出三分,而他的主人也身形高瘦,头戴斗笠,穿一身黑衣,这人道:“老人家莫要急着关门,我等没有恶意,不过途经此处,却不想同行向导告知我们不久将起沙暴,这才慌忙来到这里,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让我几个兄弟在你店里暂避这自然之威,事后吴某必当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