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姨和张老师撤回东北去了,但他们的儿子小张老师却不肯走,坚守302的门户。小张老师三十出头的年纪,子承父业,也是当老师,不过,当的是体育老师。他的五官酷似老爷子,剑眉朗目十分清爽,可惜身材却象他母亲江阿姨,是宽厚粗短的,好似麻将牌里的那张白板。小张老师白板未婚,连个女朋友也无,最至关重要的一点,他不但子承父业当了老师,同时也继承了他父亲偷看女人洗澡的光荣传统,并且勇于开拓创新,更进一步。
我不害怕老张老师偷看我洗澡,但是,我很害怕小张老师。千辛万苦回避着,逃躲着,心惊肉跳地开了浴室的莲蓬头,那厕所间的栓子总是跟着就“啪”地一声响了。世间有很多种谋算,如果谋算的人蓄意,那真的是很难逃得了的。我终于有一天,浴后出来,还湿淋淋的,就被小张老师堵在了门口。很恨,明明关照可林,叫他等我洗澡出来再带孩子去他妈家的,但他仿佛蓄意成全似的,早早腾了地方。阿王和小张都还没有收工回来,天色,将暗未暗。
小张老师赤膊,上身的肉又肥又白,很厚。粗短的两腿撑着一条同样粗短的西装短裤,短裤门襟处,很有些,雄纠纠气昂昂。他刚下班回来,还没有洗澡,浑身散发出一种热天里,成熟男人身上特有的热哈气。我知道,那种男人的热哈气里,含有大量的荷尔蒙因子,如果这个男人是我中意和欢喜的,我会很为这种热哈气着迷,真的。
“小林阿姐……我刚看见可林阿哥带你家囡囡出去了,你吃夜饭了吗?”
“还没有,等下就吃,小张老师你有事吗?”
“小林阿姐,小林阿姐,你看,我很明白的,你看,可林阿哥和301的阿王……阿王怎么好和小林阿姐你比呢,不晓得可林阿哥怎么想的?”
“那你去问可林好了。”我翻起一个白眼,有些微微的嘲讽和调笑。
“不是,不是这样,小林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何必管可林阿哥怎么想呢,我是说,小林阿姐,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相貌,闲着也是闲着……我们……”
“小张老师老作孽的,你怎么还没谈女朋友?现在上海很多小姑娘薪水很高却寻不到老公,应该讲,你这种白领男人很走俏的呀……”
“女朋友不难寻的,我单位里,当老师的小姑娘都象小林阿姐说的,追男朋友很主动的,我也不是没有小姑娘追过……”
“那么,小张老师,如何会这般猴急?”
“啊呀,小林阿姐,你不知道,她们只能看,不能吃的,一碰也不能乱碰,一碰,就要被绑进围城,要逼着和她结婚了……”
“小张老师也年纪不小,是可以寻个合适的对象结婚了。”
“我不想结婚,只想有个女人。小林阿姐,你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不是……很合适吗?”
“张老师,你觉得我这样闲着也是闲着的女人,吃吃,也是白吃吃是吧……你这样想也没错,但是,你这样的年纪,对不起,你可能觉得自己的年龄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可我喜欢成熟的男人,你这样的相貌……哎,小张老师, 我闲着就让我闲着吧,你不如去找301的小张搭搭,你和你阿爸一样,也偷看她洗澡的呀,对吧啦?”
有时候,我的刻薄和我的聪明成正比。其实,刻薄也好,聪明也好,都是小儿科类型的,救不得自己于水火当中。我也无意当英雄救别人,但害人之心,老天作证,真的没有过。其实,谁也害不了谁,害了自己的,都是自己。可惜,我对哭啼啼的小张这样解释的时候,她根本听不懂。
302的露台上,不久就大鸣大放晾了301小张的内衣。红的短裤和湖蓝色的乳罩,都是又艳又土的颜色,是小张一贯的个性咋吧。那一段日子,小张的快活,是压抑已久的扬眉吐气。送到老爹嘴边的一块肉,他不吃,倒是让给年轻又身强力壮的儿子了,可见古人说的“祸兮福所倚”,真是有道理的。
可是“祸兮福所倚”好像还只是古人说的上半句,下半句话和上半句话句型类似,表达的意思却截然相反。没过多少日子,小张的内裤和胸罩,就晾不进302的露台了。302的露台上,女人的内裤和胸罩还是有的,但内裤是黑色蕾丝丁字裤,胸罩是奶黄花边的,我知道,那是个知名的内衣牌子,叫做“爱慕”。
一个深夜,301的小张虚张声势地咋吧着,勇闯门户紧闭的302时,我是听见的,同时,我还听见阿王留在301室内,头蒙在被子里,哭得十分哀怨凄惨。
“小张老师,你妈的,你开门,老娘知道你屋里有骚女人……你妈的,还当老师,你想睡了老娘又把老娘甩了,我告诉你,没门!”
302的门户一直静默地紧闭着,但忽然一下子,就开了。小张老师还是赤膊着,堵在门边,和小张对持着。
“没门你还想怎么地?告诉你,不要不识相,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事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了,还是我劳动量大,你没啥个门,我强迫你了?”
小张热泪滚滚。“张老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这也叫男人说的话?你怎么可以和我好着,又找别的女人?那我算什么……”
“你不算什么!我找了别的女人,你当然就不算什么了,你要是太平点,以后,实在难熬了,小弟偶尔效劳一回,也不是不可以,你这副泼妇德行,说实在话,我连精液都不愿再浪费在你身上了,难怪当初老子的爹会见了荤腥不吃,切……”
原来小张老师,和他爹一样,也是会“呛啷啷”耍关公大刀的。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快将可怜的小张同志,遍身上下,削了个鸟毛飞舞,变成一只既丑且怜的脱毛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