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堆满了积雪,小巷里的那股恶臭味被掩盖了下去。第一次闻到小巷里这么干净的空气。
欣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不远处便看到有两个人站在家门口,背影有些熟悉。
在哪儿见过,欣哲一时也想不起来。
等靠近的时候,才发现是婉菲的爸爸妈妈。
怎么会这样,上次见婉菲爸妈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怎么短短的几十天的功夫竟像是换了个模样。
欣哲本来就有些害怕婉菲的爸妈,现在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难免会有些紧张。
没想到婉菲的妈妈见到欣哲便一下子哭了起来。
欣哲被这一举动吓得有些麻木。
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说话,婉菲的爸爸便是一记耳光打了过来,把欣哲打在了雪地上。
婉菲的妈妈哭得更是伤心,趴在了婉菲爸爸的肩上,婉菲爸爸的眼中也充满了泪水。
“叔叔阿姨,怎么了?”欣哲捂着脸从雪地上站起来。
婉菲的爸从风衣内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印着卡通人物的日记本。
“婉菲临走的时候,手机上写着这本日记,女儿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不知道,可是你发给我女儿的短信我们看了,你就是个混蛋,我女儿怎么会看上你。”婉菲的爸爸拭着眼角的泪水,把本子摔在欣哲的身上。
望着渐趋远离的背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的白雪里。
假若我是飞雪该有多好。
从生到死感觉不到活着的快乐也不会知晓死去的痛苦。
没有欢笑,没有眼泪,没有痛苦,更没有哀怨。
一切只是我曾经匆匆来过这个世界。
没有留下眷恋也没有什么遗憾。
死了就是死了,不占着一份土地。
故事最后的最后却突然没有了结局,等待到最后却成了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暮夜也未曾遗忘的灯火,仰望是天空寂寞的星河。
我把你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贴近胸口,本以为得到了你的今生,却听到了你来生再续的消息。
眼泪摔在地上,竟成了彻天的声响。
仿佛这被眼泪打湿的土地上安上了扩音器,“啪啪啪”一声声,清冷而又悲伤。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是上高中的第一天,很高兴,很激动,不知道属于我的高中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遇到隔壁班的一个男孩,见到他的第一面心里就有些小悸动,唉……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某年某月某日,呵呵今天又遇到他了,心里好高兴,原来他叫欣哲,名字真好听。
某年某月某日………………
…………………………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跟他一起工作了,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我很爱她。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因为他跟爸妈吵了一架,爸妈差点不认我这个女儿,穷怎么了,现在又不代表将来,爸妈真财迷。
某年某月某日,听说他爸爸生病了,明天去看看。
某年某月某日,爸爸需要手术费。他晕倒了。是因为卖血太多。我要帮他。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跟爸妈说学校里交钱,爸妈给了钱,我放在爸爸的枕头底下了,我知道明给他他心里会不安。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又跟爸妈要钱了,放在爸爸的枕头底下,额……我也开始叫爸爸了,嘻嘻
某年某月某日,爸妈知道了,又训了我一顿,以后不给我钱了,怎么办啊?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爸妈没给钱,太抠了,哼!
…………
某年某月某日,欣哲说又要去卖血,自己挣的钱不够,实在不行就去卖肾,他很认真,我好怕,我要帮他。
某年某月某日,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某年某月某日,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自作主张用自己的身体挣到了钱,那几百块好重好重。今天见到他,我好难受,心里像在流血,他要是知道了还会要我吗,好害怕。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喝了好多酒,我讨厌那些个表面上装作正人君子的男人们,他们哄我都是为了我的身体,我讨厌他们,欣哲,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你不要不要我好吗,我是爱你的。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某年某月某日,那个跟女人一样的男人好恶心,今天他还送我到家门口,我好害怕别人会看见,欣哲,我害怕……
某年某月某日,我还配得上他吗,欣哲还会不会要我。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身体不舒服,好难受,不想去了,可爸爸的手术费快要凑齐了,算了,最后一次。
某年某月某日,欣哲,对不起,你要是知道了还会不会再要我,我无法原谅自己,可我还想你再抱我一次,你能再抱我一次吗,哪怕只是一下也好。对不起,原谅我,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我是个肮脏的女人,我讨厌自己,我就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明天我想约你出来,可见到你我都会很无地自容,好矛盾。最后一次见面吧,然后我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欣哲,你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说过你喜欢雪,那我就变成雪吧,别忘了,下雪的时候一定要亲亲我哦,我会静静的陪着你,你要快乐,找一个比我更好更爱你的女孩。“对不起,原谅我,我舍不得你……”
欣哲的手翻着一页页的日记。
眼泪已经看不清纸上的文字。
总感觉这日记变得十分沉重。
欣哲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想起那个夜晚,手机上的“对不起,原谅我”和那晚飘起的大雪……
欣哲瘫倒在雪里。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
这雪好大,好白,雪花飘进了欣哲的衣服里。
欣哲慢慢抬起头,翻过身静静的躺在雪地上。
看着满天的飞雪,眼前又仿佛出现了婉菲那调皮的笑脸,对着他傻傻的笑。
体温有些下降,再也不会擦掉身上的白雪。
好像要把自己的身体埋葬,这漫天的飞雪像在进行着一场冰雪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