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先前见过一面的净云小师傅上前来朝上官倩兮作揖,道“小僧净云,未了师叔已给女施主安排好了住处,名唤桃花坞,于后院,请两位女施主随小僧来。”
上官倩兮忙回了礼,便轻移玉步带着香兰一同前去。
才走近桃花坞,上官倩兮已被眼前绝美的景色给迷住了,真是名符其实。入眼满是缤纷的粉色,颜色娇艳,浅深重叠,莹莹的花影惹人心醉。不由让她想起前人那首赞美桃花的诗词。
满树和娇烂漫红,
万枝丹彩灼春融。
何当结作千年实,
将示人间造化工。
仿若人间仙境般,让人流连心醉!
“净云小师傅,请问我带来的人在哪里落脚?”上官倩兮问道。
“女施主不用挂心,众人已安置好今晚歇息的地方,离这不远,有什么事可差人使唤一声便可。”净云浅笑道。
“那多谢费心了!”
“那小僧先告辞了!”净云说罢便转身往外走,但不知为何又辗转住了脚步。上官倩兮疑惑道:“小师傅还有什么要吩咐注意的吗?”
“没有,”净云思忖了片刻道,“女施主是第一个在桃花坞留宿的客人,施主可放心住下,但内间布置请勿随意更改移动。”
为何?上官倩兮还未问出声,净云已施施的离去。便只好作罢!
天已渐黑,天上皎月洁白,群星璀璨,上官倩兮坐在窗前,遥遥看着这星汉灿烂的夜空,不知道是否也有同样的人和她一样,在这安谧的夜,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香兰坐在榻上安静又专心的绣着花,看样子应该是个荷包。这妮子该不会是思春了吧?心下却不知为何却失了打趣她的心思。云芷也没在,早早打发了她回府禀报留宿一事。怕是好好便到了吧!
突然,门被敲响了,香兰开了门,便见两个小沙弥端着食盒走了进来,朝上官倩兮作揖道:“上官小姐,这是未了师叔吩咐给你准备的食物。请慢用!”说罢便退了出去。香兰忙上前相送,几个许是年纪相仿竟说说笑笑几句后方道了别。
上官倩兮见菜肴丰富特色不禁食欲大振,便自己着手布菜。香兰进来见了,忙道:“小姐,还是我来吧?”
“不用了,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我俩坐下好好吃一顿饭。”说罢,忙拉着香兰坐下,顺手给她布了一些菜。香兰心里微动,也不矫情忙坐了下来。
吃过后上官倩兮觉得有些积食,便起身去外边吹风,香兰欲同往,但上官倩兮见她并未用完膳,便留了她下来。一路走来,树枝低下,上官倩兮随手将一头丝绸般光滑的黑色长发披泻下来。阵微风吹过,发丝在风中随意飘舞,她心情更觉愉悦便碎步轻移,朝嫣红的桃林走去。
花香怡人,突然隐约间竟传来丝丝琴音,婉转悠扬,丝丝入扣,在静静的夜空中,一会儿如缕缕花香,拂过人心;一会儿如蕠蕠轻语,萦绕耳旁。
竟让上官倩兮不自觉间步入桃花深处,凝眸只见莹莹的花影处,隐约有名男子正怅然的端坐在树下,对月而望,似乎在沉思什么。
“母后,此时此刻您会否如儿臣这般心念神伤?”那嗓音清冽,竟带了抹酒后的微醺。上官倩兮不由得为他黯然神伤,知道他是想念他早逝的母亲了。想着不好打扰到他,便转身欲离去。
“为何来了又走?”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住了她的脚步。上官倩兮唯有转过身,回眸一笑,道:“未了师傅在此闲情逸致,倩兮不好打扰吧!”
宇文瑾辰浅笑一声,转身边走边道:“就知道你会取笑这个法号,不如陪我喝一杯吧!”上官倩兮画眉弯弯,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应道:“未了,这法号虽明了简单,但仔细琢磨,想是有一定的寓意吧!”
宇文瑾辰闻言一怔,迷蒙的看向她,却又仿佛想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半晌便见他喃喃声道:“这法号是母后最后一次帮我祈福时替我起的。那时她已病入膏肓,但她坚持完每一个虔拜的礼节,丝毫不马虎。那时候我不懂,后来醒觉师傅跟我说……未了,未了,指的是我……我是她未了的心愿、未了的牵挂、生命未了的延续……她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我。”
他哀伤的神情,刺痛了上官倩兮的心,竟让她有种想帮他抚平伤痛的冲动。
“瑾辰……”上官倩兮欲言又止,思量了半晌道:“这漫天桃花也是为她而种的吗?”
宇文瑾辰微微点了点头,眸色迷离,仿佛陷在回忆里,“她好喜欢三月开的桃花,她走的时候一直想再看一眼。可惜,她却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只能带着遗憾离开……所以,后来我便在这里种了这一片桃花林,苦寻秘方,终于找到法子,让它能开在六月,虽然花期变短了,但是每年到她忌日的时候,她定是能看到的……”
“瑾辰,别伤心,我相信你母后她在天之灵也是心慰的。她也一定希望你能勇于面对,开心幸福的活下去。你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对吗?”上官倩兮柔柔的话语,仿佛抚平了他涟漪的心伤。竟让他心情宁静下来。
宇文瑾辰诚心的道:“谢谢!”上官倩兮微笑摇头,见桌上装茶的铜雕花尊很是别致,而且香味洋溢,料想这其中的茶定香醇,当即给自己满了一大杯,一饮而尽。
“这茶真好喝,有些像酒,但又不是酒,只是有股淡淡的酒香。”上官倩兮称赞道。
宇文瑾辰双眼闪着柔和温暖的光芒,脸上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你可别贪杯,这是君山银针,虽是茶,但却是用清酒煮的。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你别忽悠我了,定是怕我喝光你的好茶,蒙我的吧?”上官倩兮喝了一杯十分口渴,她又来了一杯,没两下,便把壶里的茶都给喝光了。宇文瑾辰哑笑不已,“想不到你竟还是个贪杯的丫头。还以为上次在清涧阁你是不小心喝多了而已!”
“呵呵……”说得上官倩兮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一热,忙道:“只喝酒没什么意思,要不倩兮抚上一曲,权当答谢你这一壶君山银针好了,如何?”
宇文瑾辰当然无异议,自从上次清涧阁一别,他便思念不已,一直想再听一次她的琴音。
只见她玉手一抬,十指轻抚,便闻琴声如涓涓流水般响起。悠扬悦耳,婉转连绵,一时如高山流水般起伏不定,一时又宛如泉水叮咚,如鸣佩环……
宇文瑾辰借着几分醉意,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抬手饮尽杯中物,那眼底是宛若看透滚滚红尘的豁达与洒脱,更深埋着丝丝情意。随手折下一条树枝,便英姿飒爽的舞起剑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酒醉酒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意境肆意而又张扬,是他真正心之所向的生活。上官倩兮不由得为他而侧目,心下也深思不已!
当二人还沉醉在这如闲云野鹤般的洒脱中时,突兀的一阵铜锣声响起,打碎了一片的静怡。
“失火了……救火啊……”不远处有人惊慌的大喊。
上官倩兮闻言一惊,顺声望去,那不是桃花坞吗?怎么着火了?
夜里风大,火势竟顺风而长,异常的凶猛,旁边偏院的人都急急忙忙的冲了出来,拎着一桶桶的水浇到火上,却是无济于事。火势太大了——
香兰应该还在屋里。上官倩兮冲到屋前大喊:“香兰!香兰……你在哪里?快回答我!香兰——”
“咳咳……我、我在这里……小姐!!小姐……救我。”火场里隐隐约约的传出香兰的声音,却渐渐声音就小了下来。上官倩兮顿时心悸不已!她在,她还在里面!
“她还在,我要救她出来……”她喃喃自语道,撒脚便想冲去火场。尾随而来的宇文瑾辰大惊失色的拦住她,喝道:“你疯了吗?火势如此的猛,你进去很危险的。”
“这可怎么办?快、快进去救人啊。”闻讯而来的净水小师傅欲冲去火场,但未到门口便被赫人的火势吓退了回来。
上官倩兮眼前闪现的是记忆深处最温暖的事,也是让她最痛心的事,就是香兰和凌嬷嬷为了自己惨死在她面前。她看着窜起的火焰,心里浮现出香兰被吓得哭泣呼喊的样子。不,不,她不要再让悲剧重演了。
那一刻,她的恐惧荡然无存,上官倩兮夺过一盆水,从头浇下,浑身湿淋淋的冲进了已经分明倾斜欲坠的门口。
身后有众人的惊呼声和宇文瑾辰的惊喊还在耳侧,不过上官倩兮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便只有:香兰,你等着我,我来救你了!
而火场中的香兰,早已狼狈不已!周围是炽热的火焰,香兰满脸的惊慌、眼神急切、神情紧绷,火快烧过来了,但她却无法动弹,因为她刚刚不小心让倒下来的柜子压住了脚。
谁来救救我?来救我——香兰心里祈祷着。却暗里庆幸小姐不在屋里,如果真的出事了,但至少小姐是安全的。
“香兰……香兰!你在哪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香兰耳边,是小姐的声音,她不是在外面吗?但她为何又觉得如此清晰?一定是她听错了!
火已经蔓延到了床帐、点燃了她身上披的帘布,难道她真要命丧于此了吗?香兰眼眸中满是绝望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