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过后,终是归于平静,以为掉进了什么修罗地狱,一个晃神的功夫,不过是又回到了这栋宅子里,连小小揉了揉脑袋,“你说我们是真的跑到镜子里了,还是我们同时打了个瞌睡啊?”
余尘说:“打出的子弹不会骗人。”
枪口还有些发热,我从屏风后走出来,四目相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一身的剑伤,血迹斑斑,已是临死之态,却仍目光坚毅,我造的杀孽不少,也见过很多求生的人,唯独眼前的这个女人,贪生却不惧死,看她衣着像是囚服,发式也有些奇怪,“你是囚犯。”
余尘和连小小听到我的声音也从后面走了出来,“这女的什么时候出现的?”连小小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余尘抓了回来,我们三人站在离她三米左右的地方,这是我们本能的警觉性,这个女人始终太过诡异。
“我是从东辰天境里逃出来的囚犯,怎么?这笔生意燕家茶楼不敢做?”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女人大概是我见过最理直气壮的囚犯了,东辰天境?有这么个地方?我只记得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个四十四监狱,但我更好奇的是……
“你要做什么生意?”
虽是身着血迹斑斑的囚服,但举手投足间所表露无遗的气质又彷如一个落魄贵族,“传说燕家茶楼不卖茶只卖故事,传说燕家茶楼不是客选店而是店挑客,世间若有人能寻到燕家茶楼便是茶楼的客人,如今我既然站在这里便是要卖一个故事,买一个故事。”
一时间我们三人都沉默起来,就连平时总是有一万个为什么挂在嘴边的连小小都变得安静起来,我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外婆给我留下的除了我这个言简意赅的名字外就是这栋古朴陈旧的老宅子了,我一直以为不过是老人家存着念想的东西,留了大半辈子将死之时便扔给了活着的人,如今的局面怕是不只一栋茶楼这么简单了吧。
我径自的坐上了正厅的主座,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了茶楼主人的角色,“你要卖什么故事?”
余尘和连小小见我坐下便默契的绕到了这个女人的身后,分站两边,我知道她们手里的枪正紧扣扳机,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可是凭借着在刀尖上活了这么多年的警觉性以及我们十分宝贝的生命。这些不过是标准配置而已。
她倒是不怎么介意,只是想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我未死之前是东圣王朝第一郡主,国姓为南,单名一个辞字。”
“你开什么玩笑?死了?你觉得我们是扮鬼就可以吓着的人吗?”连小小的火气一下就窜了上去,从来都是她把别人耍的团团转,平生居然第一次遇到跑上门来耍她的,她时而低迷时而高昂的自尊心怎么还能让她安静的站在那听人讲故事了,她冲着这个叫南辞的女人甩了一巴掌,我心下一惊,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余尘猛地将呆愣着的连小小拉了回来,我们不是不让连小小打她,而是连小小这一巴掌刚打下去,手掌便从南辞的颧骨位置横穿了出去,她像是一道光影,看得见却摸不着。
南辞淡然的看着我,“怎么?燕家茶楼做了数百年的人鬼买卖,如今要换规矩?”
燕家茶楼愈发神秘了,作为茶楼的主人我却丝毫不知其中隐秘,我从未有过像此时一样对未知事物的不安惶恐,我已经可以确定我们全都真实的进入了菱花镜中的那片黑暗,这里是燕家茶楼,却已不是我所知道的燕家茶楼。
我把所有的不安不露痕迹的掩盖起来,这种技能在连小小和余尘同雇佣军火拼时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了,我比谁都清楚即便是在最危险的环境中,只有把自己装扮得跟刚睡完懒觉起床时一样的从容洒脱才能找到真正的活路。
我闭上眼睛,随意的揉了揉额角,“古往今来,谁做主谁就是规矩,这个道理,我用的是得心应手,说说你的故事吧,看我会不会为了这个故事又把规矩改了。”
我所以为的故事无非是不死不休的爱恨情仇,除了连小小外,我和余尘都是不信爱情的人,我们始终相信故事里信誓旦旦的天长地久,最终都会因现实世界里的物欲、权利而两面夹击,腹背受敌,末了不过是各奔东西,严重点的就兔死狗烹,你问我们的爱情观?那是什么东西?
南辞和连小小是一样的女人,她们执着的为爱奋不顾身,对此我和余尘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可我们忘了,对于我们来说不以为然的故事,却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一生,她娓娓道来,眼中的微光似明似暗,我难得的认真听了起来,只为她眼中那丝恍惚间灭了却又突然亮起来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