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凌宸殿,漓火为什么要让人送你来这?”她侧身坐在床缘,榻上的女人却是一脸茫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日漓火来了牢中将我抓了出来,后来我便昏睡了过去,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便听见了小姐的叫声。”女子单薄的身形挣扎着起身,她坐在床上张望着四周的一切,所见之处除了那扇雕木屏风便是另一边的白墙,视野之内竟然再无其它。“这便是凌宸殿么?”,她从未踏足此殿,夜门之中但凡殿名之内有宸字的皆是府内核心的所在,她一名外派的细作时无权踏足的,只是现在她为何会被带到这里?这显然是临时隔开的一间,漓火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的伤还疼么?”她最关心的还是墨姬的身子,这么大面积的伤痕,比起她那时在雍门的状况还要凄惨。
“不痛了,那些伤口好像都被人处理过了。”她的伤痛处现在大都渗透着丝丝凉意,像是用了上好的良药,原本溃烂的地方竟然已经不痛,只是如今的肌肤却是都纠结到了一起,浑身上下满目伤痕。
“那就好。”落尘已将茶端了来,银冥宸将茶水递给她,干涩多日的唇瓣终于得到了滋润,喉间的干裂之痛也得到了些微的缓和。
“宸小姐……你知道主上这么做的用意么?”犹豫再三,她终究是开了口,如此之大的境况的转变,让她的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丝不安。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抹苦笑,银冥宸的灰眸暗沉,像是也是疲惫多时。
“宸小姐的丫鬟换过了么?为何不见上次与你同来的那一个?”对于银冥宸她是感动的,明明是身处对立的立场,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却依旧在她最为落魄的时候过来看她,情真意切,比之共同习武的饶空瑾更为真实。
“允儿姐姐因为陪同小姐去水牢被主上下令处死了。”不忍心小姐再回忆一遍痛苦,落尘轻声地回答了她,墨姬的心中一颤,对银冥宸的亏欠之意又浓了几分。“对不起……”
灰色的眼眸低垂,银冥宸长久才缓过神来,望着榻上比她更为凄苦的人儿,笑容无奈却又释然,“无妨,允儿走了或许也是好的,若是要她再跟我过这种身不由己的日子,怕是才真的会比死还要痛苦。”
允儿对她的心没人比她更为清楚,若是这丫头见着她如此的处境,怕是心里会比她还要伤心难过的。
“司空寂呢?抱歉……上次的话我还未来得及帮你带给他……”墨姬无恙她定然高兴,只是若是那男人出事,这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又当是如何自处?奇异般的,向来视司空寂为一切的女人竟然错愕了片刻,思索了半天竟是空洞着眼神开始摇头。
她不记得了……
她竟然不记得了……
脑海之中的场景片片闪过,她记得再黑暗的牢狱之中遭受的一切,记得被漓火从牢中拖出来摔到地上,记得她见到寂望着她目光深切,中间这一段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像是缺失了一片,寂应该是没事的吧,我记得我见过他。”
她忘记了。
她竟然忘记了最爱的男人的处境。
寂应该是没事的吧……
我记得我见过他……
司空寂才、身处牢中,她的口吻却如此云淡风轻,素手快如闪电地搭上她的脉搏,指腹下一丝轻微的涌动让银冥宸如遭惊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伸手点下墨姬身上的几处大穴,银冥宸的心再一次被人痛扯成一片一片。
漓火……你竟当真是变得如此无情……
澄澈透明的汁液无色无味,原液采自西域的一种特有的蛇毒,能够麻痹神智,只需几滴便能让人的记忆消散。
用情愈深,忘情愈快。
这种毒她只见过一次,那是还在银冥宫的时候,一个死囚被逼喝下了毒液,短短七日便疯了,谁都不记得。
墨姬被她点穴不能动弹,只是那双黑眸满是疑问地望着她。银冥宸的十指收紧,袖底指间四根冰魄针闪着冷冷的寒光。
要动手么?
心中纠缠不已。
她的毒虽只是侵入不久,只是这毒入腹即化,会立时与血液相融合,逼不出解不了,中毒之人只能慢慢癫狂,所有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在癫狂中等死。
心中震颤了片刻,她悄然收针解了墨姬的穴位。
又能如何呢……这毒她解不了,惟一能做的就是杀了墨姬让她少收点罪。可是她差点忘了,墨姬怀孕了,她还有她的孩子,还有她的念想,或许她的孩子能够救她,或许这个善良的女子能够创造奇迹。
“没事,想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好多了。”扯开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她的借口真的太过单薄了,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墨姬的表情分明是带着怀疑,犹豫再三她终究是起身离开,即便是解释了又能那如何,徒增烦忧而已。
“落尘,你知道司空寂的下落么?”回去的路上,银冥宸试探着开口,丫头虽是贴心,但毕竟是玄殇派来的人,玄殇的心意已变,她难保落尘不是来探她心思的。
“落尘只是奴婢,又哪会知道这等事,如果小姐真想知道,奴婢可以想办法替你打探。”落尘回答得为难,银冥宸自嘲地笑笑。是她糊涂了,依着漓火的谨慎,他断不会让一个连夜隐都不算的侍女知道得如此之多,落尘即便是他派来的,他又如何会相信她,漓火相信的人并不比司空寂多多少,都是阴沉冷漠的人,也都是霸道无情的人。
“也罢。整日在府中闷得慌,陪我去找漓火吧,明日想出府走走。”
“宸儿想出府?”男人阴鹜的眸子盯着她,针尖一般的瞳孔注视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是。”顺从温婉的声音,允儿走后她从未放弃过离开夜门的念想,漓火性情大变,她只能选择离开,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学会忍耐,学会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
男人显然是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宽大的臂膀揽过有些娇小的身躯,冰冷的薄唇在她的眉心印下深深一吻,他的气息霸道,紧紧包围着她,仿佛要将她牢牢圈住,“宸儿这样才乖,想出去就让玄殇陪着,但是申时之前必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