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金嬷嬷自外殿走来,面上带着慈暖之笑,身后的浅衣拿着新准备的宫装,白袍素雅,银线描绘着鸾鸟拾鸢。“皇上临走时吩咐了奴婢们为娘娘准备沐浴,不知娘娘是否现在就用。”
浅衣疑惑,显然是没明白过来,倒是金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言语之间便是悉数晓得了祈心的顾虑。有宫女将浴桶里的热水放满了,金嬷嬷拉过浅衣便将衣袍摆放在了一边的矮凳上,“那奴婢们就去外殿候着,娘娘若是再需要什么唤我们就是了。”
一头雾水的浅衣被嬷嬷连拖带拉地领走了,到底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在某些事情上不如金嬷嬷来得明理。
空殿独留一人,祈心有些吃力地起身,酸痛的双腿显然让走步都有些别扭,心里不禁有些责备轩辕修的霸道;浴桶里的水氤氲着舒适的热气,淡淡的草药香伴着湿气蒸腾上来,让她不由得身心一舒。
他竟然还让人在浴水中放了舒缓身肌的药草……
心里一暖,祈心将身子沉到桶里,双眸微阖,思绪开始游弋。
“心儿还好么?”殿外,男人天神般的姿貌略带担忧地询问着刚从内殿出来的金嬷嬷与浅衣,他已在这等了两个时辰,桌上的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尽管宫人不断地为他泡上新茶,他却始终一口不用。
“国师安心,娘娘只是有些累了,才睡得晚了一些。”嬷嬷语重心长道,一旁的浅衣有些羞涩的别过头去,若不是方才嬷嬷出来时告诉了她缘由,她到现在都未必知道,娘娘之所以让她们离开是因了皇上的宠幸。
金嬷嬷宽慰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格外刺耳,祈奈苦笑,心儿如何他自然知道。
“国师,您给的草药老奴已经放入娘娘的浴水中,只是是否要每次都用?”
嬷嬷的言语问得恳切,娘娘受幸事关龙子,虽说国师为娘娘的师傅断然不会害了娘娘,但是身为嬷嬷,她还是仔细些的好。
“嬷嬷放心,那药只是舒缓之用,对心儿孕子并无影响。”
祈心洗漱更衣完毕已近膳时,祈奈在嬷嬷出来之后问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并未留下。
“师傅来过?”在桌边坐下,祈心从浅衣手里接过碗筷;一番沐浴过后身上的酸楚缓解了不少,只是那肩颈上的印痕花了她好些时候才是遮掩了过去。
“是,国师说来看看,娘娘一直未出来,国师避嫌,便离开了。”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子,浅衣挥手让宫女退下。
祈心应了声,也不再说什么,正要用膳,殿外突然飞入一小团紫色的身影冲入她的怀中!
“宸妃娘娘!”
欢快的声音带着奶气,小小的手臂环着祈心的腰死死地抱紧。
“耀皇子?”祈心诧异,眼前这抹身影不正是皇后娘娘捧在手心里的大皇子,怎么好端端地会来她这儿?
“娘娘。”
皇子身后,皇后的侍女蝶儿与一名嬷嬷跟着,蝶衣满脸歉意,欠身一礼,言语之间满是晦涩。
“皇子这是……”轩辕耀仰头,祈心这才发现那葡萄般黑圆的眼珠里泛着泪花,小脸苦恼地皱到了一起,有些小肥的脸颊上已经哭得干红。
蝶衣的脸上带着犹豫,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才终于开了口。“奴婢这是奉着皇后娘娘的旨意来请娘娘帮忙的。”
帮忙?
疑虑顿生,她与皇后素无交集,何况皇后已是一国之母的身份,又谈何要她帮忙?
望了一眼嬷嬷,毕竟是皇后派来的人,嬷嬷也是不敢多言,只是暗示她不动声色,且看蝶儿要说什么。
“方才皇后娘娘带着皇子去看皇上,可是皇上不见,皇后娘娘也是无法,殿下想父皇哭闹个不止,娘娘想着皇上看中宸妃娘娘,便想着让奴婢来摆脱娘娘,是否可以带皇子去见皇上……”
祈心低首看了看埋在怀里的轩辕耀,怀里的孩子楚楚可怜,泪眼摩挲,不时眨巴着眼睛。
“漂亮姐姐会带耀儿去见父皇么?”轩辕耀撒娇,轻扯着祈心的衣袂,祈心犹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轩辕修虽说表面上不喜欢皇后所生的皇子,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有父亲不要自己孩子的,轩辕修不见,必然是被政务牵着,即便是她,打扰政事也是不好的。
思索之间又传来了皇子嘤嘤的哭声,祈心有些无奈地安抚着,浅衣也是帮着安哄,金嬷嬷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示意她不要应声。
“皇子要听话才是,皇上必然是政务缠身才没办法见你啊,回去乖乖地睡一觉,明早起来皇上便会来看你了啊。”金嬷嬷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蝶儿,后者只是忧心地看着皇子,不带半分多余的表情,太过担忧反而显假,嬷嬷眉心一锁,突然开口向祈心提议。
“娘娘,既然皇子想要见皇上,不如就让皇子今夜留宿在宫里,若是皇后能够娘娘同意,也算是了了皇子的心愿。”
轩辕耀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蝶衣回去回禀皇后,皇后当即便应允了,说是麻烦宸妃了,她不忍再看到耀儿因为见不到皇上而悲伤哭闹。
这顿晚膳祈心是与轩辕耀一起用的,皇子很乖,一个人静静地吃饭,半粒米饭都不曾掉落出来。
“宸妃娘娘,父皇会不会不喜欢耀儿?”饭后,嬷嬷收拾着碗筷,浅衣有些不舍地从自己房里挑出几张风筝的小样;这可是她的收藏之物,她家娘娘给画的,于栖宫没有孩子,自然不会有孩童的玩具,她只能从自己屋里千挑万选地找了一些有相似副本的纸鸢小稿来,供小皇子解乏。
“怎么会,耀儿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自然会万分喜爱的。”
祈心柔声安慰,浅衣已带着锦盒走上前来,“殿下,奴婢拿了些娘娘画的图案来,殿下是否要过目?”
锦缎装点的盒子打开,一方小盒内大大小小堆叠了数张精妙细绘的花样,有鱼有鸟,有花有兽,张张都是祈心的心血之作,被细细地收着。
“哇!”年幼的皇子惊叹出声,他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花样,虽然只有十张不到,却已经大开了他小小的眼界。“这些都是姐姐画的么?”
小皇子看着浅衣,很是礼貌,浅衣摇头笑着,自己哪有这些个本事,“这可都是娘娘画的呢,娘娘之前不是还给皇子做过纸鸢?皇子可还记得?”
“呜……”说到这里,皇子的鼻尖一红,眼眶一湿,珍珠般的眼泪扑扑啦啦地又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