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皇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的脸,祈心当他是默认了,叫来了金嬷嬷和浅衣,让她们一左一右地扶着皇子。
“耀儿不用怕,不会痛的,包扎起来就好了。”祈心柔声安慰着,一手从药盒之中拿出一只白色瓷瓶,瓷瓶打开,一股幽幽花香清淡雅洁。
纤细的玉指拈起一块晶莹的膏体,祈心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皇子的伤患处又用纱布轻轻裹缠起来,那药都是她亲手调的,怕皇子痛着她特意选了温和没有太多刺激的膏药,冰冰凉凉的感觉渗透进皮肤镇住了那灼热的疼痛,许是祈心的动作太过轻柔,皇子的伤口不痛了,反而是痒得笑了起来。
“皇子?”祈心不曾生育,自己也方才及笄不久,自然是不懂得孩子的心思,这突然发出的笑声直直地将她吓住了,拿着纱布的手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
“娘娘莫要担心,皇子这是在和娘娘玩呢。”小皇子不说话,祈心也不懂,金嬷嬷却是过来人,一见孩子滴溜转着的小眼睛便那小小心眼里的算盘,满是皱纹的脸和蔼地笑开了,把祈心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漂亮姐姐!”榻上的小皇子突然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祈心听了怔怔一愣,转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姐姐……额……
那她莫非是要叫皇后姨娘了?
金嬷嬷连带着浅衣都笑开了,祈心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方才还不知所措顷刻间便咧嘴而笑的孩子,那肉嘟嘟的小脸看起来只想让人捏两下。
“皇子应当叫宸妃娘娘才是。”金嬷嬷说得语重心长,老人的谆谆教导却是丝毫没有入那孩子的耳朵,拍着巴掌的小手只是略一停顿,那双眼睛看看祈心又看看金嬷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短手臂一展开,肉鼓鼓的孩子直往祈心怀里钻。
“漂亮姐姐!”
祈心无奈而笑,只能任由他抱着,那小子显然是并不安分,抱着祈心的细腰小脸蹭啊蹭的。
姐姐身上好香……有小小花花的味道……
那八爪鱼似的孩子抱着她,只是片刻便将她的白袍揉得皱皱巴巴,浅衣与嬷嬷皆是笑看着,虽说大皇子是皇后生的,但现下看来也着实是喜欢的。
“好了好了。”看着那小脸埋在她腰间快睡着了,祈心轻轻地抱开他柔声说道,“耀殿下是困了么?我让嬷嬷送你回华鸾宫吧?”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皇后找皇子应当不会走远才是,眼下也应当是回去了,现在把这孩子送回去应该会是有人照顾着的。
“不要嘛不要嘛!”榻上的孩子突然踢开了小腿;好讨厌,他就是不要午睡才偷偷逃出来的嘛,“耀儿不要睡觉!”
小小的嘴巴撅得老高,祈心闻言失笑,皇子的脾气和竟然她儿时有几分相近,只是他的容貌上似乎是更像皇后多一些,与轩辕修并不怎么相像。
“不睡觉怎么可以,殿下明明很困了就该好好休息才是。”苦口婆心地劝着,祈心都快觉得眼前的这个就是自己的孩子了,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紫色的眸子亮了亮,她拉起轩辕耀的小手明亮的眸子满是诱惑,“殿下如果愿意乖乖睡觉我便做纸鸢给你玩好么?”
“纸鸢?那是什么?”两岁的孩子似乎还不懂什么是纸鸢,之前的玩乐纯粹是损耗着经历而已,身为皇子的轩辕耀除了还在襁褓之中的那只拨浪鼓,还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玩具。
“很好玩的东西,一根细线牵着,能飞到天上去呢。”
小孩的目中犹豫,显然是上钩了,祈心耐心地引诱着,果然不出片刻,轩辕耀便爽口地应了下来,“好吧,我就相信你了,可是我要睡在这!醒来的时候就要见到你所说的纸鸢!”
一室宁静。
皇子在榻上沉沉地睡着,祈心坐在桌前画着纸鸢的小样;一张宣纸上,色彩斑斓的野鹰展翅而飞,明眸圆睁,威严神武,“娘娘。”身后传来浅衣轻声细语的声音,丫头小心地将新劈的竹篾放在桌上,宸妃喜好纸鸢,因着她也学会了如何制作,这竹篾的选料劈筏如今她也算是得心应手,“这是奴婢刚劈的南竹,娘娘且看还算适宜么?”
芊芊素手捻起粗细均匀的竹篾,柔韧的片身散发着竹子特有的清香,干湿适宜的触感,祈心轻笑,浅衣的手法可是越来越精到了。
“很好。”祈心放下竹篾,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竹子质地适宜,可是再好不过了。”
浅衣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目光落到桌上那精致鲜艳的小样,忍不住拿起来欣赏。“娘娘的画艺可是愈发精湛了,这鹰隼的色调这般明艳,放起来一定很好看。”
祈心不语,只是望着那张小样怔愣着;纸鸢是祈奈教她画作的,那时的他们还住在竹屋,长日无聊,这些个花色解了她不少的疲乏,她还记得祈奈最喜欢画的是凤凰,一只洁白如雪的凤凰,她记得那凤凰的头冠是金色的,闪着阳光般耀眼的颜色,祈奈每次做纸鸢都只画相同的图案,但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到那些凤凰不同的心绪,时而欢笑,时而忧伤,那翱翔九天之姿中,每一抹都是那般的让人惊艳。
“娘娘,这张小样用完,能否……”浅衣吐吐舌头,粉红的脸颊上带着调皮,祈心懂她,她做的那些个纸鸢,每次的小样皆是被她收了去,粗粗算来,也快要有五十上百之多了。
“好,会让你收去的。”祈心拿着水注在砚台之中加入些许清水,浓墨细研,香浓馥郁的墨香不一会便沁人心脾。
“娘娘研磨的墨好香啊,奴婢可是再修炼个几年都未必有所成呢。”浅衣轻笑着又是夸赞,这并非奉承,而是祈心的功夫的确是好,这些年来浅衣帮了她许多,却是独独没有帮她磨过墨,不是浅衣不愿,实在是她自己不肯。
她记得祈奈说过,磨墨之时要心神合一,这样才能磨出最细腻幼滑的墨汁,用墨之人从研磨开始,一步步将墨汁的精气与灵魂亲手料理诱导出最是难得,这样得到的墨才会最好,色香韵俱存,没有丝毫的游移,如此一来,笔下之物才能栩栩如生,妙笔生花,才不会辜负了做纸鸢人的心。
“你这张嘴,定是趁我不注意吃过蜜了。”祈心嗔点浅衣的额头,皇子还在睡着,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心底真正的喜悦。“去看看熬着的浆糊好了没,若是好了便拿来一边凉着,这大热天的,怕是要耗些时间了。”
“是。”浅衣放下哪啊一纸小样领命离开了,临走时还不舍地盯着那张薄纸上的图案看了又看,满是不舍;她家娘娘的笔法可是没话说了,怕是这整个都城都要无人能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