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布满了橘色的云彩,夜风却是早到了一些,行人渐稀的黄昏,一些客栈已经亮起了油灯。
街道上忽然传来地震一般的震动声,远处淡淡扬起的灰尘处,一个黑白两色肥硕的身躯正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哎呀,阿呆慢一点,前面有人!”黑白色似熊非熊的野兽身上,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粗布麻衣,扎着牛角辫,俏生生的小丫头,看到前面土路上扬起了沙尘,略带惊慌的对身下的坐骑喊道,一双小手死死攥住这熊猫的后颈,柔软的皮毛仿佛天然的缰绳,让小丫头颇有安全感的俯下身来。
叫做阿呆的熊猫嘴巴里喷出一口热气,一边减速,一边靠到街边,看着一队人马匆匆而去,也没有过多感想,小镇名叫竹林,背后长着一片竹林,却是经常能看到一些商队、马队经过,算是一条商路上的小栈。
不紧不慢的让开马队,阿呆带着背上的少女走到小镇边陲,一家独立于其他房屋的小店前,这里就是今天他们送酒的最后一站,竹林镇上唯一的一家铁匠铺——阿吉铁匠铺。
“阿吉大叔,今天的竹酒给你送来了。”屋子里叮叮当当敲打个不停,声音听着就让人皱眉,或许这就是阿吉的铁匠铺独立于其他商铺,又开在边陲的原因,当然也是为了路过要修理兵器的人,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的铺子。
屋子里的打铁声悄然而至,只有火炉里火焰噼啪的声音依旧,一个鬓角微霜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魁梧的身体似乎和阿呆这只熊猫有的一拼,只是看到送酒的小丫头后,这个一脸刚毅的男子却是温柔的笑了。
“麻烦你每天跑过来给我送酒了,雪儿。”阿吉伸出大手,轻轻在秋雪脑袋上拍打了几下,接过装在竹筒里的竹酒,仰头灌了三大口,院落里伏倒在地的熊猫阿呆看了这大叔一眼,竟然生出几丝鄙夷的神情。
“切,人到中年还嗜酒如命,面瘫就算了,还有点萝莉控的样子,怪不得讨不到媳妇,怪蜀黍。”如果阿呆还能说人话,一定会这么嘲讽一番,不过他现在是只熊猫。
无视了耳边萝莉与中年孤僻怪蜀黍的对话,阿呆闭着眼睛小憩了起来,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年了吧,记得自己刚被秋雪发现的时候,还只是和五六岁的小丫头一般大小,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大肉团子。
别人穿越要嘛,要么变成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哥,被人奚落然后仗着主角光环打脸打回去,然后一路高歌猛就成就不朽霸业,要么就是曾经天才,如今废柴,还要被退个婚刺激一下,然后变身龙傲天秒天秒地秒空气,顺便死爹死吗死亲戚之类的,他阿呆倒好,直接变成了个熊猫,还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动物,什么剧情也发展不出来。
阿呆原本也不叫阿呆,不过自从变成这幅样子,跟着秋雪这个小姑娘一起生活后,也就认命了,你要说他穿越过来没有任何金手指吧,倒也不是,只是那能力没有丝毫用处,就算是用来意淫也有让阿呆恶心不已的限制,所以这些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熊猫。
秋雪小姑娘的家境也只是这个小镇中最普通的那种,母亲是个寡妇,带着她还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平日里靠着酿酒为生,阿呆觉得自己虽然现在变成了国宝熊猫,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动物园,自己还是不要白吃白喝比较好,所以就和秋雪一起给镇上的人们送酒。
起初一人一兽是一起提着酒桶,现在则是阿呆驮着小丫头到处跑,也算是其乐融融,日复一日,小镇迎来送往,见识过达官贵人,也见过乡绅富贾,更有之剑走天涯的侠客,阿呆倒是挺喜欢这等逍遥自在的生活,至少比上辈子为了一点微薄的工资,为了娶媳妇买房子劳心劳力最终依旧单身要舒服。
绝对不是单身狗的怨念!
扯远了,今天孤僻的阿吉扯着秋雪聊了好一会儿,满足后才放小丫头离开,约定好明天来收竹筒的秋雪,抓着阿呆的绒毛憨憨的爬上去,轻轻摸了摸阿呆的脸颊,脆生生的说道:“我们回家,阿呆。”
应了一声,阿呆结束了每天的思考熊生,缓缓从地上起来,带着小丫头走出了院子,只是还没走出去,就看到刚刚绝尘而去的马队,又似一阵旋风往来时的方向离去。
灰尘扑进鼻孔,阿呆打了个喷嚏,晃晃大脑袋,懒散的抬起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天边的残阳似血,久久不肯落下,远处,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映入阿呆的眼帘。
“妈妈?”秋雪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阿呆的皮毛,看到母亲状若疯癫的样子,顿时心中感到不安,天色暗淡,更带上一分压抑,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降临。
“我的儿啊,还给我,我的孩子!”秋雪的母亲一边嘶吼着,一边伸手向着马队的方向蹒跚的走着,忽地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头发散落,嘴角也跌破,伸着手,在地上仿佛失魂一般向前爬去,嘴里还碎碎叨叨的喊着。
阿呆脑子嗡的一声,转头看向还未彻底离开的马队,后背上的秋雪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看着从家门口出来的阿吉,不像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带着郑重地喊道:“阿吉叔叔,麻烦你了。”
麻烦的自然是照看她的妈妈,秋雪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用手一拉阿呆的皮毛,阿呆和小丫头生活了五年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或许这样逍遥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吧。”阿呆四足翻飞,在追赶着马队的那一刻,脑海中忽然有了这样的明悟,生活终究不会一帆风顺,但是当怒海狂涛来临之时,他又该用什么自保呢?
阿呆没有更深的想下去,却是知道,或许不久之后,就会用到他脑海里的那个东西了,那个让他哭笑不得,至今没有什么大用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