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府的祠堂前,秦无伤正背刀而立,带着一抹微笑看着眼前的三个耄耋老者。这三个人都不过是感天境的修为,但是生机枯槁,灵力衰败,分明半截身子已入黄土。
“哼,黑虎寨!我们流花府流年不利,惹到了你们头上,算是我们倒霉。但是要我们几个老家伙如此束手就擒,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倒要看看这三条老命,能不能给你身上添一道刀口;看看我流花府齐心协力,能不能留下一丝血脉!”
言罢,三个老家伙齐齐祭出本命法器流花宝珠,就要拼死一搏。
秦无伤依旧云淡风轻,淡淡说道:“早该想到有此一天啊。”言罢,一记手刀挥出,刀光倾斜之间,三个老家伙瞬间身首异处。
秦无伤踩着老家伙们淌出的鲜血,走上前去,一掌将厚重的祠堂大门推成粉碎。祠堂内,一张紫檀长案上,供奉着流花府的历代长辈,数盏长明灯正在灯火摇曳中放出光明。一只卷轴被供奉在所有排位之前,卷轴之上紫光氤氲,透出淡淡的灵压。
秦无伤隔空将卷轴摄在手中,轻轻拉开,只见卷轴最左边赫然是“落花流水”四个大字,字迹不拘一格,飘逸洒脱,在氤氲紫光的映衬之下,梦幻华丽。他又将卷轴反过来,看向反面,光鲜亮丽,但一无所有。
元丹劫始境的眼睛,可以看到千里之外,自然也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在秦无伤的眼里,在万里之外赤雷长老的眼里,在天图山脉巅峰之上秦家夫人的眼里,卷轴的北面赫然是三个大字,“摄千灵”,字字歪斜,笔划模糊,墨迹斑斑,宛如滴血!
赤雷长老一声怒吼,声音响彻天雷峰,如同惊雷一般,继而右手伸到身前,缓缓张开。刹那之间,赤雷长老似有赤袍虚影加身,赤袍之上,飞龙画风,流苏飞舞,更有九天雷神对人间怒吼,极尽华丽、威严之能事!此时,这长袍虚影随风鼓荡,宛如实体;赤雷长老对着万里之外,遥遥一指点出!
只是一指,却似有千万斤的重量悬于指尖一般,难以落下;
只是一指,便有梵音阵阵,风云变色,天地应和,法理相随;
只是一指,万里之外的那一间祠堂之上,风卷云凝,漩涡云盘转动之间,已是笼罩苍天!
秦无伤感受着天道的律动,感受着风云的变幻,感受着环境中灵力变得沸腾,感受着万里之外赤雷长老焚心的那一篷急怒之火,嘴角浮现出笑意。
江东城的数十万居民,包括流花府数以千计的家眷,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老天变了颜色,纷纷走出房门。他们看着笼罩天穹的异象,感受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眼中纷纷透出惶恐,心中被死亡的阴影占据。
赤雷长老看着身上的赤红色法袍,吐出长长一声叹息,“犹记当年穿着这身赤雷法袍与师兄征战四方,睥睨天下,深入绝地,拿到那卷‘千摄灵’,今日师兄已经不在了,就让我再次穿上这法袍,做一个了断吧!”
手指再探,闷雷声传遍千里风雷山脉,也传遍流花府所在江东城;天道引动,梵音唱响,如有神明轻轻吟唱,两处天空已彻底变成黑色,赤色的符文同时出现于两片天空,在无尽的黑色中随着梵音律动。
天道一动,举世震惊。这一刻,无论是云端之上的天外风雷,还是海浪叠击的蓬莱仙岛;无论是飘然天外的伤霞剑宫,还是佛光普照的烂柯古寺,都有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
卷轴上的字他们没有关心,卷轴上的玄机他们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知道黑虎寨的秦无伤下山来到风雷州;他们只是想看一眼风雷宗的怒火,能够燃烧到怎样的温度;只是想见识一下黑虎寨中的那个少年,今天走到了何等地步;只想再看一下,背在少年腰后的那把长刀,是否一如当年!
一道水桶粗细的赤色雷霆,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带着劈碎一切的决心,带着天罚不义的道蕴,带着赤雷长老心中的怒火,自九天之上,轰击而下!
秦无伤就站在祠堂内,不躲不闪,不偏不要,对着苍天,对着那道雷霆,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那是一把纤长而秀美的长刀,刀身薄如蝉翼,其上更是镂着无数花纹,乍看之下,仿佛是富家公子们把玩的秀刀。
当赤色的雷霆如同撕碎蛛网一般冲进这间祠堂,秦无伤举起那把漂亮的秀刀,简简单单迎了上去。
这是一个十分诡异的画面,就仿佛有一只巨龙挟着腥风恶雨向你扑来,而你拿起毛笔,在那巨龙的额头上,描了一笔。
那一刀点在雷霆巨柱之上,气势万钧的雷霆竟是便寸进不得!下一刻,它便向着四周水平面疯狂的宣泄!秦无伤的刀尖之上,一片赤色的雷霆湖泊向着四面八方平铺而去,刹那之间,流花府数百年的基业,十数里方圆的庭院,飞檐斗拱的亭台楼阁,玄妙深奥的禁制结界都被这一片雷霆湖泊所湮没,在这天罚之威下化作焦黑的废墟与尘埃。而流花府中的家人、客卿,在这赤色雷霆面前更是如同蝼蚁一般,恍惚之间便永远离开了世间。
雷霆湖泊在流花府外墙处戛然而止,渐渐淡化消散。
秦无伤肥大的青袍一尘不染,兀自风中飘扬,立在一片焦黑废墟中的他依旧是那么的清秀而瘦削。他一手拿着卷轴,一手执着已然归鞘的长刀,脸上带着一丝讥诮,目光越过千山万水,看向那个身穿赤雷法袍的老人。
不知多少视线的尽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曾几何时,他还只是一个在万剑天万里追杀之下苟且存活、朝不保夕的少年,而此时那把秀气的长刀已经能够将天道赤雷斩个通透!
天雷峰上,老人的身形瞬间伛偻了许多。事实上,他早已预料到秦无伤必定不是凡手,但也真的不曾想到他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
师兄的流花府,就在那一道赤雷之下尽数变成废墟;师兄的血脉,就在那一道赤雷之下尽数变成冤魂。
他日无颜见师兄,此生不敢下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