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姓大名什么的,客容自然不敢再说,打个哈哈,便拉着木易的手,快速离开了。不过,如果花四郎想找到他们,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来花四郎的后手很快就会来了。
但是木易的心中,却已经忘记这回事了,毕竟刚刚的一幕给他的震惊太大。自从五年前进入青梧院,他和客容被分配在同一间宿舍里,客容有多强的实力他最清楚不过。
客容在灵力的修炼上也不马虎,但是对于炼体和武技上却十分疏懒。每当自己炼体或者修炼武技,他总是跑回宿舍睡觉,平日里也从没看到他舞剑,没听说他对剑道有什么兴趣。一个从来不炼体、不修炼武技的懒人,也能有这样的剑道造诣?或者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夜晚,木易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真的很想学到客容的剑招。筑基境界的武技绝大多数是无法使用体内灵力的,能够使用的只有一些家族或者门派的秘传绝技。比如花四郎家的“落花流水”,比如风雷宗中需要十万灵晶兑换的“五雷诀”,再比如客容那一记惊艳的剑招!
自从来到风雷宗,客容只是追求境界,追求长生,但木易不是,他需要强大的武力,他需要更高的境界,因为,有人还在等他啊!
每日闻鸡而起舞,披星戴月而回;自行选择寻常弟子两倍的训练强度,花费寻常弟子两倍的时间温养灵力,没有人注意到,木易才是青梧院最刻苦修行的弟子。他自问已经足够努力。
但是,他明白自己使不出那样的一剑;如果那一剑对着他刺过来,他也绝对挡不了。
两个人五年来朝夕相处,一同修炼;也曾经一起做任务,陷入凶险,把性命交在彼此的手中,早已是过命的交情。木易相信如果自己提出,向客容想学剑,他绝对不会不教。
看着身边熟睡的客容,木易好几次想要叫醒他,向他学习那一记剑招,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如果客容想教,那他自然会教;若果不教我,那自然有不教我的理由。我的事情,不也没有全部告诉他么,谁还没有秘密呢?”
就在木易辗转反侧的时候,看似熟睡的客容也没有睡着,听着木易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的心里十分纠结。
还记得那一年,客容还没有进入青梧院的时候,一个要饭的老和尚,或者说光头的老叫花子教给他一套拳法,并叮嘱他勤加苦练,不可外露。
或许是又脏又臭又邋遢的老要饭的摆出一张认真的脸,太过滑稽,以至于让人无法忘记,那张认真到近乎哀求的脸,那一句“每日操练,千万不要偷懒,更不要外露”在客容的脑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在这之后的十几年中,客容一直没有办法忘掉。每天半夜打一遍拳已经成为客容雷打不动的习惯。
在进入青梧院之后,随着修行渐深,客容发现了这套拳法的不凡之处。通常来讲,筑基期温养的灵力全部囤聚在丹田灵海之中,极其难以调用,但是这套拳法能够在全身经脉中打开一条通路,并且将丹田灵海之中的灵力引入其中,循环往复,以此来实现对灵力的调用。而且随着修行的加深,这套拳法耗费的体力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客容干脆翘掉白天的炼体,只是夜晚偷偷跑出宿舍练拳。
察觉到木易的身子不在翻覆,呼吸也变得平缓而均匀,客容确定他已经睡着了。然后便爬起身,穿好衣服,出门来到山谷中一处僻静所在,也就是自己每夜练拳的地方。
月华如水,远处山坡上的茅屋清晰可见;夜风轻抚,参天的古树上枝叶轻轻摇动,斑驳的树影也随之而跳动。
炽言已经坐在那里。他身穿藏青色的感天境弟子服,身形瘦削,面目清秀。此时正在对月吐纳。
客容没有打扰他的修炼,自己找到一块空地,集中精神,调动灵力,就要开始练拳。客容打的,似乎是一套佛门的长拳,直来直去,威严刚正;看似简单,一举一动,一拳一步之中,却又暗含禅理。
一套拳打下来,没有凶猛的扑击,也没有凌厉的腾挪,但客容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套拳很不错。你是降龙的徒弟?”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传来。
客容吓了一跳。在这地方练拳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发现!抬起头来,循声望去,月光下一个人影负手而立,身上的黄袍和花白的山羊胡子随着夜风轻轻飘扬,正是白天挑事儿的老头!
就在此时,炽言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火光一闪,膝上的宝剑便化作一道赤虹,撕破夜空,瞬间杀到了老头的面前。
老头眉毛一皱,右手抓住宽松的衣襟,侧身闪躲,同时左手水中捞鱼一般,将炽言的长剑捞在手中。
“南荒有火山,其中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燃,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
那把赤虹的长剑,便是炽言仗以名动风雷宗的本命法器“不尽之木”。但是此时,不尽之木撕裂夜空的气势与熊熊燃烧的火焰,尽数消失在这老头的手中,仿佛他抓起这把飞剑真的如同捞一条鱼那般简单。
老头看了一眼不尽之木,转过脸来,又看向炽言,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此时的炽言依旧盘坐在地上,但是之前气定神闲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他的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双膝,乌青色的脸上淌下豆粒大小的汗水。
“老头真的很强,但是炽言何至于此?”客容心中纳闷儿。
“轰”的一声回答了客容的疑问。炽言到老头的连线上,放佛有巨龙吐息一般,丈许宽的赤红色光柱突然出现,将地面被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三丈距离内的草坪瞬间化作一片飞灰,在半空中纷纷扬扬。
炽言颤抖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哪位长老仙临,有何赐教?”
在长剑飞出的瞬间,他就已经彻底死心了。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剑,不敢说毁天灭地,但是将这一处小小的山谷化为焦土还是很轻松的。但是刚刚那一剑,气势全无,几乎等同于将本命法器送到对方手中。其中原因,客容看不明白,他却是十分懂得:长剑出手的那一刻,剑气便被完全剥离剑身,并且锁在眼前这片空间之内。等到老头抓住不尽之木,才将这道剑气释放出来。
此等境界,此等实力,此等手段,炽言只能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该来的,还是来了,难道满月宝珠保不住了么?
哪怕客容再没有见识,此时也意识到气氛十分不对,浑身被莫大的恐惧所淹没,放佛性命已经不再自己手中了。他突然想起,这老头刚刚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忙不迭的回答道:“这位前辈,这套拳是在我小时候,一个老和尚教我的。”他没好意思说老要饭的。
老头随手将不尽之木丢在地上,抚须笑道,“哈哈,老和尚?是不是一个,又脏又臭又邋遢,喝酒吃肉不要脸,而且傻乎乎的老要饭的。”
客容心里不大舒服。好歹也算是我师父,就算他真的是这样,而且还有一个吹牛皮的毛病被你拉下了,你也别说的这么实在啊!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哪怕他意识到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在这样一个绝世高手的面前,他丝毫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
但老头是何许人也,客容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悦被他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他再一次大笑起来,“我和降龙是多年的朋友,就算是当面我也要这样说他。你这小娃娃不用生气。”接着话锋一转,“既然你如此重情重义,这套拳为什么不教给木易呢?我看他训练可是刻苦的很。”
“他叫降龙?”客容一直管他叫老要饭的,今天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老要饭的告诉我拳法不要外露。”说到这里,客容挠挠头,“而且我偷偷教过木易,只是没告诉他这套拳法的名堂。但他修炼起来没有任何感觉。”
“哈哈。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老头当然知道这套拳法木易练不了。想要修行禅宗的气道功法,最起码要有高人开窍和十几年的水磨工夫。拳法只是一种引导,单单一套长拳,可以说屁用没有一点。
老头继续问道:“那剑法呢,你从哪里学到的?”
客容摇摇头,“只有一式剑招罢了。那是我修行拳法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这确实是实话,客容在练拳的过程中,感觉到手臂上几条经脉对灵力的传导远远强于其它经脉,便动了自创一式剑招的念头。
剑招和剑招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如果是简单的舞剑,怎么舞都可以,只是对敌效果好坏不同罢了。当剑招牵扯到经脉,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人体内窍穴如同周天星斗,繁复非常,只是现在已经被人们所熟知的,就有三千六百处,更遑论那些修行界尚且没有定论的窍穴。每两个窍穴之间就有一条经脉相连,灵力在经脉之中游走,实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冲毁经脉,伤及窍穴;如果伤势太重,甚至会危害到修行根基。
对灵力的搬运,实际上是气道修行者的手段,其他流派的修行者都很少涉猎。所以客容也找不到什么典籍,得不到什么帮助,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试,根据感觉,一遍一遍的试。
自人族修行之初到今天,已经有万余载,用尝试来创造秘术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九成的人在伤及第一条经脉时退下了;余下的人中九成在伤及第二条经脉中退下;再余下的九成中伤及经脉太多以至于根基损坏,终身无缘大道;唯有最后剩下的那寥寥几人,成功的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秘技,而他们无一不是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的绝世人物。
客容能够成功,靠的是早年市井生活带来的狠劲,是初入修行门径的拼劲,更是天道所赐予的莫大机缘。
老头点点头,似乎对这一记剑招十分赞赏,“很不错的剑招。每个人的灵力都是不同的,经脉也不尽相同。你能使出这一招,一定有其内在的原因。这种突然顿悟来的秘技,都极其可贵,极有可能具备成长性,有些甚至可以通过血脉来传承,成为一个大家族的根基。一定要好好修习这一招,不要荒废。”
“哦。”客容点点头,在这之前,他对着剑招非常不满,出生入死试出来的招数,威力却不能一剑杀死对手,简直亏大了!但是此时,这老头点出来,他才知道这一招竟然有如此的价值。
老头又问道:“这剑招有名字么?”
客容摇摇头,“我打算叫它‘雀啄’。”
老头摇头一笑,“年轻人,只能用一个‘雀’字么?”
客容嘿嘿一笑:“等哪天我修为高了,就改名叫‘凤鸣’。”
“啊哈哈哈哈,好名字,好娃娃。”说完,老头便转身离去。
客容这时才想起,还没有问过这位前辈的名字,“不知如何称呼前辈?”
老头的身影瞬息之间消失不见,似乎没有听到客容的问题。
客容心中却满是唏嘘:“如此高人,要是能当我师父就好了。”突然,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前辈,你要帮我摆平花四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