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妖艳的血色雾气距离我们只有一米多远,我心急如焚。究竟是尸骨无存还是逃出生天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当真是让我胆战心惊。
狸叔经过一阵颠簸和拖拽幽幽地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么骇人的场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拼命地往我们身后挤,嘴里的叫声都变作哭腔:“彪子,狸叔平日里对你不薄,你让我往里面点啦!”狸叔不顾众人死活,此时完全没有了往日一副道貌岸然的老者形象,只见他左闪右转的活像一个枯瘦的老猴子。
猩红色的血雾转眼就已经来到我们面前,我抬头一看,封慕晴被推在最外面,眼看就要触及那妖艳的雾气,我伸出手一把把她拉到我身后,旋即大声叫道:“小黑同志,你要再找不到那块地砖,咱们可都要去见马克思了。”我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从我们脚底响起,接着我们脚下的高台开始剧烈地晃动,忽地一声,我们拥挤在一起的七个人脚下无根跌落下去。
我一手抓着工兵铲子,一手死死地抓着封慕晴,瞬间之内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只好这么往下掉。凭身体接触的感觉,我判断我们正顺着一条陡峭光滑的台阶往下滚。大概滚了一分钟的样子我们终于摔在一片平坦的地面,只见四周漆黑冰冷,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水汽味道。
轰隆隆的巨响减弱了不少,不过仍然未停,好像整个阿勒泰山都跟着晃了几晃一样。众人也都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都摔成了什么样,有没有人受伤,不过暂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要搞清楚那骇人的猩红色妖艳的血雾是不是也弥漫到了这里。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冷焰火拍亮向前一扔,正好落在我们先前掉落下来的地方,明亮的青色光芒把整个空间都照得恍如白昼,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此时已经完全被大石头封堵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那血色的雾气暂时是进不来了,不过我们怎么出去?那身穿绛红凶服的女鬼会不会突然蹦出来咬上我们几口?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还是先搞清楚这是哪里才好办。
我扔出去的冷焰火是美国货,能在各种环境中持续照明五分钟,这五分钟完全足够勘察明白这里的地形了。放眼望去,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是一个阶梯陡峭的斜坡,墙壁上和台阶上都长满了青苔,怪不得刚才我会滑倒。我拎着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朝台阶摸去,看看那封堵住的出口还有没有可能打通,困在这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这出口仿佛就不曾存在过一样,被石头插得死死的,我用手试着推了两下,那石头就仿佛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又用工兵铲子试着想要挖一下,可是全部都是石头,用工兵铲子根本找不到缝隙。
正当这时,冷焰火幽幽地熄灭了,我忙招呼铁蛋把从小马哥那里买来的狼眼手电筒拿来一个。狼眼手电筒可比我们在东北时候捡来的苏联战术手电筒强上百倍,凝光能力也远非苏联战术手电能媲美。铁蛋一手提着狼眼手电筒,一手拎着工兵铲子屁颠屁颠地跑上台阶,嘟囔道:“老胡,是不是能挖开了?这鬼地方待得人憋闷啊……”
我接过狼眼战术手电,一束刺眼的白光瞬间把我眼前的事物照得通明,一双黑色的皮鞋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众人此时也都围拢了上来,看见这双黑色皮鞋,彪子脸色大变,叫了一声“二蛋”就要扑上前去,还好被铁蛋和白易一把拉住,不然他这双眼睛恐怕就要暂时失明一段时间。
这双鞋我也认得,正是狸叔手下马仔穿的,想必是狸叔手下的马仔又死了一个。我完全能够理解彪子现在的心情,接连看着出生入死的同伴在自己眼前丧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巨大的失败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来的。
不过伤心归伤心,既然我们被困于此来路被断,决不能坐以待毙。我和铁蛋又把剩下的装备物资和食物清水清点了一下,若是省着点用,也足够我们这六个人用上三天。我又用狼烟手电筒照了一圈,只见我们所处的空间大概四米见方,高两米左右,虽然墙面和地面上都长满了青苔,不过依稀能看得出来,这里的石砖全部都是和高台上的地砖一样呈黝黑的颜色。
昏迷不醒的林小小此时也醒了过来,躺在封慕晴的怀里,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憋得通红。我用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高烧未退热得吓人。林小小冲着我勉强地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胡……胡大哥……我没事了,这是哪啊?”
我轻轻地在她的肩头拍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可能是咱们要找的古墓中吧!”听说这里可能是古墓,一向对元朝文化感兴趣的林小小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许多,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一夜未眠,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众人体力都耗费很大。简单地吃了点食物恢复了点体力,就由我和铁蛋打头朝着与来时的入口背道而驰的另一条漆黑、湿漉的甬道中走去。
狼眼手电筒耗电量太大又没有备用电池,自然不敢再用。我从背包中拿出在北京买来的防风蜡烛分给大家,一人一支用作照明。虽然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总比关键时刻一点亮光也没有来得好。
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情,那个穿着绛红凶服的女人她一定还会再出现。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强了戒备,不过那瘆人的笑声却始终没有再出现,只有我们六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此时我们已经在甬道中走出了好一段距离,空气中的水汽仿佛越来越大,温度也越来越低,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来新疆之前我研究过这里的地理环境,阿勒泰山的地下水脉只有一条,就是流向塔里木河的地下暗河兹独暗河的源头,如果真走到了地下河没了出路,我们也就只好按原路返回,试着挖开堵着通口的石头。不过天知道那血色的红雾有没有消散。
随着我们在石砖铺就的蜿蜒的甬道中越走越远,水流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我们身边已经能用肉眼看见一层淡白色的细雾萦绕,身边的头顶的空间也变得宽阔起来。转了一个弯,一条奔腾的地下河横在我们面前,湍急的水流从黑暗中来,重又流回黑暗之中,只留下巨大的声响在这个空间里被放大撞击着我们的耳膜。我摸出一颗冷焰火在地面上磕亮朝前面扔了出去。
漆黑冰冷的空气霎时间被染上一层清冷的光晕,借着冷焰火发出的光芒,众人瞧得真切。我们眼前这条兹独暗河可谓气势恢宏,宽十六七米,两岸都是鹅蛋大小光滑的鹅软石,河面上横架着三座汉白玉石桥,中间的桥比较宽大,两面的比较窄小。河对岸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晕,离得比较远,只能看见白蒙蒙的一片。
自从铁蛋千钧一发之际破掉了“地龙七星阵”一直到这里,我一直没有搞清楚我们现在究竟身处何处。是古墓之中,还是一个类似“阿拉新沟”一样的举行祭祀和殉葬的地方?现在我们大家看似安全,实则潜伏着不小的危险。
各种思绪在我脑袋里纷乱嘈杂,一时间我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被我扔在河床上的冷焰火闪了两下就此熄灭。就在冷焰火熄灭的瞬间,白易忽然朝着我们右手边的黑暗中跑去。事出突然,我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抄起工兵铲子对着白易跑去的方向大吼道:“你干什么?快回来!”我心中暗道不妙,这小子究竟中了什么邪?我当即招呼铁蛋道:“小黑,上亮子!”铁蛋随手把挂在身上的狼眼手电筒开亮,一道凝聚的白光照在我们面前。只见白易正背对着我们蹲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脚踝。
走到他身边我方才看清,白易坐在地上,右脚掌上透过鞋子明晃晃插着一截森森白骨,血流不止。白易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脚一张胖脸都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沁满了额头。却还是痛苦地说道:“对不起……胡大哥……我就是想看看……看看那个灯……”
封慕晴赶紧掏出带来的医药包,麻利地给他包扎起来。看着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的白易,我也不忍心再说他,这点我能理解,他本来就是正儿八经的专业考古人员,头一次看见地下的实物自然会按捺不住那份好奇心。不过我也挺想看看白易所说的那盏灯,也许一个微乎其微的细节就会说明我们现在到底身处何方。我拿着防风蜡烛转身朝着刚才白易手指的地方摸索而去。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白骨,看样子不像是人的骨头,倒像是骆驼或者马匹的骨骼,由于年代久了都有些石化了。
向前走了五米多远,一盏泛着绿光被水汽腐蚀的小铜人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见这铜人高一米二左右,直立而站,透过厚厚的铜锈能看得出来这小人身着蒙古服饰,面无表情,头上挽着两个发髻。手中捧着的油灯早已经油尽灯灭。一股穿越了时间的异域风情弥漫开来。我又用防风蜡烛照了照,发现周围靠着墙边,每隔一米左右,就摆放着这样一个手中持灯的小铜人。
经过简单的伤口处理,白易已经能够一瘸一拐地走路。大家都围拢过来,好奇地看着举着灯的小铜人。林小小高烧也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看气色倒也没有大碍。
因为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古墓中的古物,林小小和白易都很是激动。白易更是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仔细看看。奈何他脚刚受伤,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撞在了铜人灯上。不曾想那灯被白易一撞竟然缓慢地向地下沉去。紧接着我们视线所及的所有铜人灯都开始慢慢地向地下沉去,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好似指甲挠玻璃一样的怪异响声。
我大叫一声不好,拽起趴在地上的白易招呼了一声就朝石桥的方向跑去。凭直觉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向我们靠近,而石桥的方向才是安全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前跑,而那怪异的响声却是越来越密集,隐隐地已经盖过了兹独暗河的流水响声。
慌乱中我扭头看了一眼,之前我们来时的通道处涌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物事。定睛一看,我不由得身上起了一大层鸡皮疙瘩,那密密麻麻向我们爬过来的是一群体型巨大的蝎子!怪异的声响正是它们爬行时和地面摩擦产生的!
离我们最近的一只体型格外巨大的蝎子已经悄悄地绕到了铁蛋的身后,高高地翘起了水桶粗细的尾巴就待给铁蛋来个狠的。铁蛋大骇,就势向前一滚,算是暂时逃离了巨蝎的攻击范围。眼见着巨蝎来势汹汹,我也不敢怠慢,取下背在身上的AK47,拉开枪栓对着它扣动扳机,一串摇曳着红色光亮的子弹带着嗜血的速度全部喷洒在巨蝎的身上。黑色巨蝎身体流出一股股恶臭难当的黑色浓汁,更加疯狂地挥舞着巨螯朝着我们袭来。
我手中的AK47子弹已经耗尽,剩余的弹夹全部放在铁蛋背着的大背包中,此时想换却已经是来不及了。铁蛋一边朝着我们这边跑,一边大声叫道:“他姥姥的,咱们这是撞到蝎子窝来了!”
我们一行六人被逼到兹独暗河河边,而黑压压的蝎子群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估计转眼之间就会来到我们跟前。一行六人此时皆已疲惫不堪,面前就是波涛汹涌的兹独暗河,身后又有成群的巨大蝎子。情急之下我对众人吼道:“大家从这个石头桥上过河去!”说完我第一个走上横亘在兹独暗河之上的三座汉白玉石桥中的最宽一座。管这桥历经几千年是否还能禁得住我们这些人的重量,就算是掉到河里淹死,也总好过把命丢在蝎子身上!
众人相互扶持着也纷纷来到石桥之上,让我欣喜不已的是,这石桥虽然历经千年,却还是很结实的样子,并没有像我想象那样已经腐朽。慌乱中我仔细看了一下石桥两边的围栏,通体汉白玉的构造可谓是奢侈之际,上面镂空雕刻的飞龙戏凤在狼烟手电筒强光的晃动之下,通体洁白无瑕,好似复活了一般,一时间人影错乱,龙形闪耀,兹独暗河的水汽升腾。如果不是身后有着一群狰狞的巨大蝎子,还真就好像置身仙境一般。
桥面之上铺着一层白色粉末,厚可及脚面。走在上面就好像是走在一层细沙上一样,双腿发出的力道被化解了一半以上,软绵绵的走得很慢。心中越是着急,脚下越是使不上劲,耳中所闻之声皆是巨蝎爬动的怪异声响和奔涌的兹独暗河湍急的流水声,这声音混杂在一起又被这个天然的山洞扩大了好几倍,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众人也都是累得气喘吁吁,速度也慢下来不少。狸叔更是把着石桥的围栏,整个人瘫在那里像个破风箱子一样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只听铁蛋“咦”了一声,转身望去,却见成群的巨蝎全部围在桥头处,凭空对着我们舞动巨鳌发着狠,却不肯向前半步。
看着越走越远的我们,巨蝎愈发地抓狂,其中袭击铁蛋的那只巨蝎一扬巨螯把身边一只蝎子拦腰截断。其余的蝎子好似饿鬼捕食一般一窝蜂地涌了上去,争相吃食同伴的血肉。我们离得七八米远也好像听见了咀嚼的声音,不免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实在不想再看这群残忍的冷血畜牲的行径,转身招呼大家快快下桥。这石桥虽然眼前并无大碍,不过一千多年前的东西,谁又能保证就绝对安全呢?还是赶紧下桥到河对岸,好歹也有个周旋的余地。
众人又是一阵互相搀扶,才下了石桥。我拍亮了狼眼手电筒仔细地勘察了一下地形。在我们脚下全部都是用青石地砖铺就,平平坦坦,完全不同于对岸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十几米远外一扇巨大的石门印入眼帘,这石门高约四米,宽约五米,巍峨耸立,一股厚重感油然而生。
铁蛋惊道:“这么大的石门,得多重啊?石门后面是不是咱们要找的古墓?”我点点头,按照《地脉图》中地字卷所言:龙行有明暗,若日阴复阳。一龙现世成大川,一龙暗行葬帝王。明龙易得难驭驾,暗龙难求神仙府。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天下龙脉,无外乎明显和隐晦两种,就像每天都有白天和晚上一样。明显的龙脉就像凡人能看得出来的名山大川,而隐晦的龙脉却是深在地下,只有帝王才配埋葬在这里。明显的龙脉虽然容易找到,可是很难驾驭,暗行龙脉却是个神仙洞府。自秦始皇以来,中国的古代帝王深知长生不死乃是黄粱一梦,把注意力从炼丹修身转移到身后之事上,把陵墓的建造选址看得尤为重要,无一例外地全都梦想着死后能羽化成仙。
此处正好应了那暗龙之说,兹独暗河波涛汹涌可算得上是条暗龙,风水极佳。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多半就是我们要找的成吉思汗陵墓所在。不过从东北到新疆我悟出个道理来,越是风水好的地方,越是凶险。古时候的达官显贵、帝王将相,谁都不想自己在百年之后尸体被盗墓贼毁个七零八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在墓室的机关和陷阱上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地阻止盗墓贼,更有的古墓之中的绝户机关,最后和盗墓贼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